亭山放了馬匹韁繩，在挨近秋雪身旁的地上撩袍坐下。夜色溫柔，月下的秋雪少了幾分往日的疏離。

“舅爺他和母親的感情一直很好，即使在母親和父親賭氣，連累到不霓和我一道被帶上天際山，舅爺也從未說過母親的不是。他就這般走了，我很自責。”亭山語氣低落自責道。

“穆叔剛剛和我說了些事，他心中一直牽掛著一個人，牽掛著年少時候的事。他過得其實不怎么快樂。這般去了，也是一種解脫。”秋雪柔聲勸慰道。

亭山輕嗯了一聲，看著月色下的秋雪溫柔道，“雪兒，其實小時候我便見過你，只是你半點也記不起了。”

秋雪一臉的迷茫，雖然從她記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有一個未婚夫婿叫敬亭山，年長些更是被倉宿敬府的那些個掌柜時時提醒，可來錦城前卻確實沒有見過他。

亭山咧嘴一笑，“還記得上次我拿一個玉佩穗子去找你嗎？那是我倆第一次見面時你送與我的。”亭山從懷里掏出那個一直貼身收藏的穗子，遞到秋雪面前，“這個穗子原來是綴著一個很漂亮的粉紅玉朱雀。當時一個小偷將玉佩塞到我身上，想栽贓我偷了你玉佩。是你替我說清原委，還謝謝我替你找回玉佩，說這是你送與你大哥的生日禮物。見我喜歡這穗子，便送了我做個紀念。我上次特意拿著穗子跑去提醒你這事，你卻把我當成了浪蕩子。”亭山笑容中透著幾分無奈。

秋雪接過穗子細看，她努力地回想，還是沒能從腦海中搜尋出什么記憶。將穗子遞回給亭山，秋雪尷尬一笑，“我真沒什么印象了。”

亭山將穗子小心收回懷里，笑著回道，“沒有關系，我記著就好。你那時年紀那么小，也不知道收穗子的是我，自然是記不得的。”

亭山看著秋雪，認真地道，“小雪，我之前對你做過的那些混賬事，你也一起忘了可好？”頓了頓，亭山繼續道，“母親一向說我性格就像我父親，內向不善和人相處，尤其不知道應該怎么和女孩子相處。當然父親惹下的那些情債是后來的事了，他初識我母親時是很木訥的……”，亭山忽然懊惱地起身，焦躁地來回踱步，“怎么扯到我父親那去了，我都在說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我在呢，你慢慢說給我聽。”秋雪出言安撫。仔細說來，除了山洞那事，敬亭山其實也沒對自己做過什么混賬事。雖然不清楚亭山究竟想和他說什么，但她看得出他現在心緒很亂。

亭山眼睛一亮，秋雪此刻表現出的溫柔體貼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忽地雙手抓上秋雪的手，一雙如同綴滿了滿天星星的眼癡癡地看著秋雪，語聲極其溫柔地道，“小雪，我想說我們往后都好好相處，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不合適，可是天一亮我就有很多事要忙，要連續忙好一些日子，我沒有時間陪你。我知道你大哥到錦城了，很快你的侍衛也會回到你身邊，花瑯邪雖然走了，想必他惦記你也會很快來找你。有那么多人圍著你，如果我不能時時到你跟前轉轉，不能讓你天天見到我，我真擔心你會忘了我，轉身就記不得我這個未婚夫了。”

愣愣地任他抓著手，看著他這雙滿是愛戀的雙眼，秋雪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就跟她說這些，也從來不知道身為錦城五公子之一的他會對如此沒有自信。可他竟然誤會她和大哥，和花狐貍還有修容有超出親情和友誼的關系。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任他這樣繼續誤會，這是對她也是對那些親人和朋友的不尊重。

月光下的秋雪透著幾分清冷，“我不想和你解釋我和他們幾個的關系。我想我不說你也知道，他們從小和我一塊長大，情誼自然比旁人親厚些。今天你既然問起，而我也還擔著你未婚妻的名義，我便告訴你。正是因為這一起長大的情誼，我不可能和他們任何一個有走到一起的可能。”

見秋雪如此斬釘截鐵的言語，亭山按下心中喜悅。明知自己不能這么胸襟狹窄，卻還是忍不住問了，“那素青冥呢？”

秋雪神色一冷，她沒想到敬亭山會選擇在今晚和她討論自己的朋友們。“你現在是想要審問我什么嗎？”

“不，小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我不該借著太在意你的名義，干涉你交朋友的自由。”亭山頓了頓，語氣有點酸，“可你和他們相處的時間遠遠比和我在一起的時間長。”

亭山用力握了握秋雪的手，卻偏過頭不看她，語氣有些沮喪，“我沒有自信你會選擇我，我雖然是你未婚夫，可我看你也不甚在意這個名號，你那大哥也恨不得從沒有我這個妹夫的存在。”

秋雪嘆了一口氣，他倒也是看清了，大哥確實不中意他這個妹夫。見他黯然傷神的模樣，心中竟莫名的有些不忍。“我與那素青冥見面的次數五個指頭都數得過來，你想得太多了。”

“和他見過幾次面你都還數著呢？”亭山憋屈著嘴，低首埋頭小聲地抗議著，那模樣如同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

“你，”秋雪氣的偏過頭，懶得看他。

亭山見秋雪真生氣了，害怕自己演過了頭，趕緊繞到她面前，聲音帶著無限的委屈，低低道，“還不是因為他們都太優秀，你又沒表現得有多在意我，我才會這么沒信心的。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忙不過來不能來找你，你答應我，你來找我，好不好？”

秋雪沒有搭理他，聽了他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言辭，她仍在氣頭上。

亭山抓了秋雪的手輕輕晃著，軟軟地求道，“那你拖人帶信給我可好？”

秋雪愕然地看著亭山，今天晚上他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她從來不知道他還可以如此軟語相求一個人，而她是最經不得人低姿態相求的。秋雪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完全沒經大腦思考，她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