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走在前頭的意無雨回頭,猛然看到自己的胞弟呼吸急喘,面目發(fā)紅。心中一驚忙道,“盤腿,靜心,氣沉丹田。”
意無雨盤腿在修容身后坐下,試圖運掌將內(nèi)力輸入修容體內(nèi)助他一臂之力。不料,剛一觸及他的身體,竟然遭遇反彈。修容體內(nèi)內(nèi)息翻涌亂竄,強烈抗拒外力入侵,意無雨只得放棄,站在一旁護衛(wèi)。
意修容只覺渾身血液滾燙如熱油,五臟六腑如同被烈火煎烤,體內(nèi)氣息急速奔騰亂竄亂撞,似要炸開般難受。臉上赤紅如血,皮膚下經(jīng)絡(luò)爆出,狀況及其兇險。
意無雨情急忽想起在西原時曾遇一得到高僧,傳授自己幾句行氣口訣,忙喝道,“內(nèi)態(tài)清靜,上下輕松;妄念其滅,萬慮皆空;情死不生,我即是空;靈光普照,存虛太空。”
如此數(shù)遍,意修容臉上赤紅漸漸褪去,經(jīng)絡(luò)隱去,氣息漸平靜下來,如同經(jīng)過一趟煉獄般,意修容身子一傾,險些到在地上。
“你怎么樣?”意無雨忙上前扶起意修容。
“沒事,讓大哥擔(dān)心了。”意修容聲音疲軟,中氣不足。
“可是天骨功有何不對?”意無雨焦急問道。
“或許是我攀巖那會運氣過急了,無妨的。”
“這天骨功不如不練了罷。”意無雨擔(dān)憂道。天骨功自傳世以來,練成者世間少有。素青冥當(dāng)日將這古秘術(shù)交給自己時,說找陽年陽月陽日陽時人修煉方可大成,卻沒有說練此術(shù)有何禁忌。
“不,大哥也看到,我自練天骨功以來內(nèi)功修為精進不少。只要我練好行氣之法,必?zé)o大礙。”
“大哥雖然望你能得償所愿,但如果你的身體因為修煉天骨功有所損傷,大哥必定痛悔。”意無雨見意修容如此,有些后悔不該將這天骨功傳給他。
“大哥不用擔(dān)心,我只是最近心中焦慮不寧,故地重游不免想起了往日和小雪的種種,一時間心氣浮躁,加上攀巖時運功過急,所以失了控制而已。”
“當(dāng)真無礙?”
意修容一躍而起,伸展手腳道,“可不是沒事了嗎?大哥,我們快走吧。雖然這里少有人來,但也不宜在此耽擱太久。”語畢率先朝林間那條小道走去。意無雨見此默然跟上。
青花苑清幽寂靜,自華池公主搬走后,這里除了日常巡邏的侍衛(wèi)之外,便沒有了旁人。意修容帶意無雨走過一間間廂房,來到年夫人生前的寢居,同他講述幼時和小雪在這里度過的快樂時光。那段歲月極為美好,在難熬的密訓(xùn)時光里,意修容每夜都會反復(fù)回憶那些美好的時光。如今和大哥說起那些和小雪打鬧爭寵的日子,如同就發(fā)生在昨日一般。
“年夫人對你很好。”意無雨感嘆道。
“是,夫人對我如同親生兒子般,待我和小雪一般寵愛,從沒有半分不同。”意修容表情溫軟,雙眼含笑,“小雪對我也極好,她說會伴我一生一世,此生不離。”
“她當(dāng)真如此說?”
“嗯。”
“你比父親幸運。”意無雨長嘆一口氣,道,“父親是長公主的侍衛(wèi)之一,從小思慕長公主。后來長公主遭遇大劫,父親因為救護長公主而死。父親在臨死前抱著你求長公主收養(yǎng)。”
“長公主便將你一直帶在身邊,而她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曾丟失過你。她當(dāng)時令花青冢滿世界的找你,甚至不惜動用朱雀衛(wèi),尋到了西原皇室。我猜測,父親的愛慕長公主應(yīng)該是知曉的。只是長公主那樣的人啊,愛慕她的人太多,她又如何顧及得來父親。如今看來,她把對父親所有的情感虧欠都補償在你身上了。”
“父親愛慕夫人?”意修容從來不曾見過父親,青師傅當(dāng)初告訴他意氏家族使命時,也只是略略提及。自己竟然是受了父親的庇佑才得夫人如此寵愛嗎?“大哥如何知道的?”
“我比你年長幾歲,自然比你知道得多些。當(dāng)年母親常常背地垂淚至天明,她雖為父親養(yǎng)育了兩個兒子,可父親的心不在她身上。生產(chǎn)你時,正逢長公主遭遇大劫之時,父親當(dāng)日就守在心上人面前,母親生你難產(chǎn)而亡也沒有回去瞧上一眼。當(dāng)日父親那般不顧性命的拼殺,根本就是他自己在求死。我當(dāng)時不明白,現(xiàn)在回想,他應(yīng)該是因母親的死愧疚自責(zé),而心中執(zhí)念終是成空,才生了死念。”
“大哥也是在那場劫難中離開南洮去了西原嗎?”意修容心中悲戚,他今日才知母親是因為生他難產(chǎn)而死。
“嗯。”意無雨輕點頭,他對在西原的事不愿多提。
意無雨走到梳妝臺前,梳妝臺前有一個打開的首飾盒,一支古樸的銀簪靜靜地躺在絨地紅布的首飾盒里。他驚訝地一把抓起銀簪,對著日光細(xì)看。
夫人已逝,私自翻找夫人遺物對逝者和生者都是大不敬,意修容正欲上前阻擋,卻看到大哥表情悲傷,制止的話一時沒能說出口。
細(xì)看那支銀簪,細(xì)長的簪身簡樸沒有任何雕飾,只在簪尾刻有一朵忍冬草,忍冬草的末端下面刻了一個小小的意字。
“長公主竟然一直保留著父親的這支銀簪。”意無雨嘆息一聲。
“這是父親的簪?”
“嗯。父親字忍冬,這只簪本是母親送給父親的生辰禮。長公主一次見了父親戴著贊了一聲簪子好,父親便日日戴著。一次功勞宴上長公主封賞,父親請的賞就是讓長公主在這支銀簪上篆刻‘意’字。長公主刻得一手好篆,常有侍衛(wèi)們請長公主為自己物件篆名,父親的這一請求常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傷了母親的心。”意無雨長嘆一聲,放下了簪子,“如此看來,長公主也并非對父親全然無情。”
意無雨語氣一轉(zhuǎn),對意修容道,“我聽聞你的小主子極重情義,你既然愛慕她,便大膽地去愛吧,也大膽地跟她求愛。不要如父親般將心思藏得那般深,傷了母親傷了自己,最終至死也沒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