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府,書房。
云覆雨正與長子懷恩分析朝上皇上的話,
懷恩吃驚:“此話當真?”
他只知道揚州出了一樁大案,卻不知皇上在有那么多阿哥的情況下有禪位的想法。
“雖尚未頒發詔書公諸于眾,但皇上金口玉言,還能有假?”
“爹爹,依您看孩兒有幾成希望?”
“要想在眾位年輕俊杰中脫穎而出實屬不易。不過距離萬壽宴還有大半年,你得抓緊在這些時間里建功立業。
此次揚州之行是個好機會,只要你做好,非但可以讓你加官晉爵,還可一舉鏟除兩名對手,可謂一箭雙雕。”
“爹,孩兒還有個想法。”得到肯定的眼神,他繼續道:“俗話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您花那么多時間培養妹妹,何不趁下月大選送進宮去?也好為我們的計劃做個鋪墊。”
“啪”的一聲,云覆雨重重拍在書桌上“鼠目寸光!”
“皇上既有心禪位,便表明了他已將私心摒棄,選拔人才為己所用必然不會考慮親疏遠近,否則阿哥那么多?何不隨便選一個傳位?”
“還選什么賢,禪什么位?”
云懷恩頷首“爹爹教訓得是,孩兒知錯了。”
“此去揚州,把北斗也帶上,一來帶她長長見識,二來她行事素來冷靜果敢,興許能幫上你忙……”
云覆雨摩挲著桌角,“三來,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司徒鏡空已于昨日奔赴揚州,想搶在我之前破案立功。”
云懷恩對此不以為意,“爹爹憂心什么,他不過趕早去送死,揚州大盜定讓他有去無回。”
“那揚州大盜能在護送官銀手下盜取所有銀子還讓護送隊全滅,前去查案的官員也是送死,沒一個活著回來的……”
“此言差矣,司徒鏡空年紀比你輕,是武狀元又是文榜眼,你以為他是浪得虛名嗎?
而且身為刑部奉天監,那些個江湖伎倆就想取他的命,沒那么容易。”
“那我就從旁阻撓,多多放些秘障,讓他怎么也查不出!”
云覆雨的手捏著桌角,眼睛緊緊的盯著桌上的信紙“恰恰相反,我要你去后與他合作,尤其多讓你妹妹與他接觸!”
云懷恩不解,為何要和一個敵人合作。
“這是為何?難道爹爹想招他做女婿?”
“不錯!司徒鏡空是個人才不說,家世也是一等一,江南第一富豪獨子,又是和大人的得意門生。
若是他進了我們云家的門,豈不是如虎添翼?”
云覆雨摸了下還未脫下的官服,“不過此人心思縝密,你得做得滴水不漏,不著痕跡。”
“孩兒明白,定然叫這塊肥肉乖乖自動進爹爹的嘴!”
云覆雨滿意得看著長子“很好!爹的下半生就要靠你了。現在你去叫北斗來,我還有些話要囑咐她。”
看著云懷恩走出書房,云覆雨的眼神黯淡下來,喃喃自語“若北斗是男兒身,老夫也用不著將下半生托付在你身上……”
接著長長的嘆息。
北斗聽到哥哥的話,心底有些雀躍,但也只是在心底。
多年來的訓練她早就學會喜怒不形于色,她是北斗,高天之上的星辰,怎可被這些俗不可耐的情緒左右。
“知道了哥哥,我現在就過去。”
北斗星投胎是母親說的,可將這個概念深深刻入她腦海的,是父親。
父親總說:“你是星宿下凡,你必須比別人強!”
所以他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主流下,特立獨行的把她這個女兒看得比兒子還重。
她還記得八歲那年,哥哥一臉怒氣的質問父親“女子無才便是德,您讓妹妹習文練武的,是要干什么?我才是這個家的獨子!”
那時的質問聲猶如在耳,她也不知自己能干什么。
但現在,她終于可以做點什么了。
“叩叩”她禮貌的敲響書房的門“爹爹,我是北斗。”
“進來吧。”
她推門進去,云覆雨頭也不抬,專心寫著什么。
“你哥哥向來莽撞,急功近利。此次要你與他同行也是為了保護他,避免他莫名其妙丟了性命。”
“女兒記下了。”她笑容淡然,心底卻翻了天,這可是她第一次出遠門!
古人說煙花三月下揚州,三月的京城依舊冰寒,三月的揚州應該是春暖花開吧?
她穿過回廊走向花園,云府不是很大,對京城來說普通的四合院,簡單的廂房和一個花園。
花園的角落里有間木屋,是南極住了八年的地方。
南極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比北斗大三個月,是這世上她唯一心疼的人,也是唯一將她放在心里疼愛的人。
她推開門,冷漠的臉在推開的一瞬浮起溫柔的笑。
南極在洞開的天窗下翩翩起舞,長發被冷風吹起,她如仙子一般似乎隨時會乘風而去。
“南極。”北斗嗓音溫柔,怕不小心驚擾仙子般極致輕柔。
南極停下回頭看她,清亮的眼睛里是溢出的溫柔。
“你看見了什么?”北斗問。
“喜悅,還有遠行。”南極笑著,將一杯茶遞給她。
真是,什么都逃不過她的一雙眼睛。也正是因為這雙眼睛,她才會將自己關在這小小的木屋中,不見世間紛繁。
“不需要很久,我會很快回來陪你的。”
南極的手指輕輕按在她手心“不要讓我成為你的羈絆,你的羈絆太多,才會一直孤獨。”
北斗心中又暖又澀,姐姐是一朵解語花怎可任由她將自己禁錮至此。
“跟我一起遠行,離開這牢籠好嗎?”
南極微微一笑,端起茶盞卻不入口,她仰頭望天,透過小小的窗口看冷風流動。
“這天下就是最大的牢籠,走到哪里都一樣。”
北斗搖頭嘆息,這天下何不就是世人的牢籠呢。
忽地,北斗聽到屋頂掠過一陣異樣的風聲,她心里一緊飛身出去。
眼見著面前一道黑影迅速往遠處飛去,真是好猖狂的盜賊,大白天的竟也敢在官宦人家出沒。
她施展輕功緊追不舍,越過一排排屋脊,最后落到一條偏僻的巷子里,才剛轉了個灣,那黑衣人就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