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趁著夜色趕路，不可避免的經(jīng)過衙役適才搜索的區(qū)域，茂密的灌木叢林，草地上或躺或臥著幾具尸體，有被刀劍抹了脖子的，有七竅流血的，個個死相凄慘。

何玉淺坐在架子上細細的觀察了周圍，未見人影，想是人員已經(jīng)撤離。

四周連蟲鳴都沒有，夜靜的詭異。

突然走在前方的張朝攔停了眾人，打起精神看向前去，蟒，準確的說是一條盤踞橫掛在兩棵樹杈上的蟒蛇，那巨大的身軀如一座山岳般高大威武，兩眼圓瞪，張口吐信，令人不敢直視。

張朝舉手示意眾人繞過去，看到他們有些過度緊張，何玉淺張口解釋，“它無意傷人，我們盡管行路，無需理會它”聲音雖小卻清脆，一行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張海小聲問道：“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對呀，我這記性”張海想起她身上帶的那條蛇，“你是玩蛇的。”昂首挺胸走在了第一個。

黎明的太陽逐漸升起，何玉淺他們翻過最后山頭，終于看到漢中城池的門樓。

“在此休息一會，下午應該就可以進城了。”張朝將晚上換到他肩頭的孩子放下。“這小子挺能睡。”

何玉淺走到星星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脈，掀開他的眼皮，這哪是睡著了，怕是想醒也醒不來。

她拔下發(fā)簪，將星星的十根手指一一扎破，“他怎么了？”張海好奇的看過來。

“沒事，驚嚇過度。”用帕子將簪子擦干凈插回發(fā)間。

站起身眺望漢中的城樓，心下欷歔：少時的玩鬧事，竟成了她如今的救命稻草。

何家偏廳

“二爺爺，二哥此次收復漢中，以后的官銜是不是比爹都還要高了。”何玉淺剛喝完一口湯，放下筷子不打算再吃了，身后的婢女何家老祖的示意下，正在給她布點心。

何玉淺被凌峰真人預為何家的和氏璧，是小輩中唯一一個與長輩同桌吃飯的人，坐的還是右上尊位。

何家向來食不言寢不語，也就她敢在這個時候說話。

“事情都過了半個月了，現(xiàn)在沒動靜以后也不會有了。”被何玉淺稱二爺爺?shù)暮渭艺茩嗳撕卫^北停了筷子，同桌的也相繼停下，婢女撤了餐盤，換上茶水。

“漢中對大梁來說于雞肋都不如，貧瘠之地。此次你二哥算是白忙活了。”說話的是何玉淺的大伯，口氣里飽含埋怨。

大哥和二哥都出自大房嫡出，較下面幾房的都大上許多，在朝堂上都做了官職。

“怎么會是雞肋呢，疆域圖上雖說它三面環(huán)山，但它有條貫通東西的河呀！我倒是覺得它像個聚寶盆。”

“哈哈，說得好，你大伯就是見不得孩子好。適才飯沒用多少，點心吃一些，省的下午叫嚷。”何家老祖將何玉淺適才推遠的點心拉回她面前。

坐在何玉淺右邊的人是她的親爹，在老祖說完，將話頭接了過來，“將點心吃完，朝堂的事小孩子少打聽。”

何玉淺看向老祖求助。何繼北示意眾人散了，只留下她說話解悶，“怎么突然提起漢中了？你不是對朝堂的事情不感興趣嘛”

“知兒莫若老祖。聽二哥說朝廷對漢中秉持放養(yǎng)政策，連屬官都未派遣，我想將此地占為己有，成為自己的地盤。”

“喲，我兒口氣不小。那里秦人居多，魚龍混雜，打架斗毆事件時有發(fā)生，想要治理可是不易。”何玉淺和侍女一起將老祖扶進廂房，靠坐在榻上。

“越亂才越好呢，亂才有機可乘呀。不過爹爹肯定不同意，此事只能暗中做，不能動公中的銀兩。。。”說完欲言又止的看著老祖。

閉目養(yǎng)神的何繼北笑呵呵的籠手，“敢情是來訛銀子的。說吧，要多少？”

“不多，十萬兩足矣”

何繼北半睜開眼睛，“慢說十萬兩，就是百萬兩，當也難不住你，錢花哪兒去了？”

何玉淺討好的對著他笑，揮動著雙手做出飛鳥狀，“飛了，就那么飛了，飛了呀！”

“你除了搗鼓點藥材，養(yǎng)養(yǎng)寵物，收集點奇珍異寶，讓二爺爺猜猜，莫不是全給你二哥墊資做了軍費吧！”

“嘿嘿~~~這可不是我說的啊，是二爺爺自己猜出來的，二哥問你，你可不能出賣你孫女。”笑容諂媚，極盡討好。

“哼，你自己樂意，我做什么壞人去”拿起小幾上的核桃盤起來，“說起來早就猜到了，朝廷派你哥去，只給那么點軍費，明擺著讓何家出錢。即使你不出，何家也得出。”

“二爺爺最好了。哥哥在那邊繳了一座宅子送我，名字我都起好了，叫金玉滿堂。”何玉淺自鳴得意的很，仿若得了大便宜。

“你爹送你的別院山莊看不上，反倒喜歡偏遠的小房子，窮地方能有什么好屋。”核桃盤的咯咯響，“金玉滿堂就金玉滿堂吧，小別山出的金子送兩船過去，當是爺爺給你暖個房吧。”

“謝二爺爺，二爺爺最好了，那…銀子還給嗎？”

“這丫頭成會算計”示意捶腿的侍女去取銀票，“漢中你愿意折騰就折騰吧，當是花錢買你開心了。”

“那我不擾二爺爺休息。”目的達到，何玉淺興高采烈出了屋子。

漢中

“漢中近在眼前了，”趙闊也隨著何玉淺眺望城樓，“沒想到如此貧瘠的小城，城樓修的倒是像樣”

“不是那么破敗，也算意外之喜了呢”何玉淺面對未知很是樂觀。

趙闊聞言沉默良久，“你如果愿意，可以隨我們一起去大都。”

何玉淺面向他，“閉關鎖國的大秦怕是不歡迎我這樣的罪人，謝謝你的好意。”

說完看向星星那邊，看到他耳朵在動，于是坐到他的身邊，“還不起來，有白面的大餅。”流放的路上，何玉淺初始一直跟著他們，自是知道他們吃的有多差。雖暗地里一直照顧著，在吃得上也未見多好。

“他醒了嗎？”張海問道，張朝不忍直視這個弟弟，轉過頭去不想看他。

星星睜開眼睛，看向身邊的人，“七姐姐”聲音像鴨子。

唐文武將烤好的大餅和水遞過來，示意他們先吃。

何玉淺將其接過，“謝謝”姐弟兩分吃了一塊餅。吃完餅的星星還嗦了嗦手指“姐，白面做的餅真好吃，比窩窩頭好吃多了。”

星星說的窩窩頭，何家未流放前她是不認識的，但是何家流放后，在路上跟著他們吃過一次。

稻糠做的窩頭，干硬噎嗓子的很。就這樣的窩頭，在偏僻一點的地方，也不是頓頓都有的吃的，半大孩童和女人僅每日午飯才能給上一個，小兒拳頭大小，根本不當飽。

何玉淺摸摸他的頭，從袖籠里取出一粒藥丸，掰了蠟膜，扔進喝剩的半竹筒水里，待它化完全，讓他喝下。

張海眼睛瞄了過來“這是什么藥，竟然是淺黃色的”

何玉淺又取出一粒給到他，“當不得什么大用處，緩解疲勞，養(yǎng)精神用的。”

國師伸手拿過張海手中的藥丸，掰開聞了聞，“蜂蜜做的？”

“加了一些甜嘴，方便下咽。”想當初這藥丸還是為了二爺爺做的呢。他年紀大了，睡不足兩個時辰，精神頭差得很，為此她琢磨了許久才有這藥丸。

“依據(jù)的也是孫時初的千金方？”

“這個倒不是，也無甚特殊的，就是尋常大夫開的藥方”

國師將藥丸吃進嘴里嘗了嘗，眼神閃爍“這是何人做的？外頭可有得賣？”喝了幾口水“年紀大了，精神大不如前了。”

星星不停地舔舐裝水的竹筒口，還能嘗到淡淡的甜味，“這是何家自制的藥丸，別處自是沒有的賣。”話里頭藏不住的驕傲。

“哦，是嗎？我可不信，你姐姐可說是尋常配方”

何玉淺將身上僅剩的幾顆用帕子包好，雙手奉給國師“國師與眾人一路護衛(wèi)我們姐弟，阿滿無以為報，這些藥丸且送于國師，聊表我們姐弟的一點心意。”

國師推辭到；“阿滿姑娘太客氣了，我們既收了你的玉牌，理應護你到漢中，這藥丸留著給令弟養(yǎng)身體為重。”兩人推鋸幾番，見國師堅決不肯收，何玉淺無奈只好收回。

拿出一顆遞給星星，其余包好悄摸著放進張海的行囊中。

吃飽喝足眾人繼續(xù)趕路，在中午前進了城，又在漢中最大的滿堂客棧吃了飯，訂了房。

晚上子時大家都休息的時候，何玉淺卻端坐在后院的正廳喝茶，星星正坐在右手邊啃豬蹄。

“少吃一些，仔細積了食睡不著。”

“無妨，一會我去院子打套拳法”啃完最后一根，去水盆里用胰子凈了手。

“一會再去練你的拳，卜叔應該快過來了，你去前院迎迎。”

星星身形頓了頓，“回鄉(xiāng)榮養(yǎng)的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