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碌了一天以后,那些求戳的人終于離去,而遠行客還是沒看懂所謂的砭箴療法。
但沒關系,等待就會有回報。
求戳的人離去之后,來的是求學的人。
那是一個少年人,自稱來自岐山氏,拿著幾條大魚,來這里求學砭箴療法。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問他:“是光山以東,那個供奉人身而方臉三足的神明的岐山氏嗎?”
求學的少年說:“是,也不是。”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問他:“此話怎講?”
求學的少年答道:“祖上是那個岐山氏,但后來分家了。”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聽聞此言,啊了一聲,然后感嘆道:“分家好?。∫侨藬祲?,多分幾次也好。不容易被一次性全滅?!?/p>
求學的少年聽到這話,尷尬地笑了笑,附和道:“是這樣的?!?/p>
“所以,你為什么想來學這個呢?”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問道。
求學的少年目光閃閃地答道:“因為我也想治病救人?。 ?/p>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看著少年的目光,想了想,他又問了一句:“但神農氏的草藥也可以救人,你為什么不去找他們呢?他們向來是很樂意分享他們的草藥知識?!?/p>
少年笑了笑:“雖說如此,但學到更多的知識,才可能能治療更多的人。草藥與砭箴各有特色。而且多學一點,融會貫通之下,說不定還可以推陳出新?!?/p>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認同少年的說法,他由衷地點了點頭:“確實,是該如此?!?/p>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又問道:“所以,你神農氏的草藥又學到了多少?”
少年如實回答:“因為很多草藥我都沒見過實物,或者只見過處理后的實物,所以我大概只能辨認少數。”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又問道:“可知草藥藥性?”
少年撓頭道:“大概知道些治百病的草藥名字……”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搖了搖頭:“辨識草藥是術非道。更何況,你連大多數草藥都尚未學會辨認。草藥之道,在病理,在藥性。砭箴之道,亦在病理,在藥性?!?/p>
求學的少年大為迷惑:“砭箴不是用箴石去戳人嗎?哪里來的藥性?!?/p>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道:“陰陽、臟腑、經絡、氣穴、器具,亦藥也?!?/p>
求學的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頭:“?。颗??!?/p>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又說道:“治病必求于本。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脹……”
遠行客不知道那個求學的少年聽的如何,她只感覺她被一堆陌生詞語襲擊了。她這個小小的麻雀的腦子有點不太夠。
人類真是個神奇而智慧的種族??!
不對,差點忘記了。她也是人類??!
所以說,只能說,她果然只是個笨鳥。
遠行客正被困在那些陌生的概念里的時候,天色漸漸地就黑了。
最后那個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收下了那個求學的少年的大魚,帶著少年回了家。
遠行客則時不時地用各種外觀有著細微差別的麻雀去偷聽他們講話,去偷學他們知識。
遠行客發現那個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的家里有很多木板。木板上刻著些稀奇古怪的符號。
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告訴少年,那是他的先祖創造的文字。很多人來他這里求學的人,只想學砭箴,而不想學這些文字。他自己都有時懷疑這些文字能不能傳承下去。
求學的少年聽出了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的惆悵。求學的少年主動保證,不僅他會學這種文字,而且他會把文字連同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所教的醫術,一起發揚光大。
讓更多人學到醫術,也讓更多人得到治療。
那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笑了笑,卻是讓少年學成以后在五百里以外的地方去發揚光大。
求學的少年同意了。
于是遠行客就在樹上,清晨時跟著求學的少年認字,上午跟著求學的少年上山采藥,下午跟著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學習看病與治病,晚上感受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的理論襲擊。
每天都相當充實。
其間,句芒來了一次又一次。
少年漸漸變成了中年。
直到原先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埋入黃土時,那個求學的少年才算是學成出師。
但他也成了現在的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他也又教了一個又一個求學的少年。
他不斷地刻著收集來的木板,一個屋子裝不下了,他又請人幫忙修了幾個屋子。
那些屋子里都堆的是刻滿字的木板。如果哪個木板快朽壞了,他也會重新刻寫,保證記錄完整。
時間又一次又一次的流逝。
向最開始的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求學的少年食言了,他直到最后都沒有離開風姓羲族。
不過,他也沒有完全食言,他教的學生中有離開這里去往它處的。
至于最遠的求學的少年去了哪里,他不知道,遠行客現在也不知道。
但砭箴療法,風姓羲族的文字,以及原來那個用砭箴療法治療疾病的人所說的治療理論,隨著時間推移,肯定會順著他的學生、他學生的學生以及他們的后裔的足跡,傳遍每個他們能走到的每一個角落。
有好學的人,有愿意教他們的人,愿意不斷完善它的人,有需要他們的人,那么學說就不會失傳,只會日久彌新,推陳出新。
這是學說的未來,也是文明的未來。
后來,一次又一次來宣讀歷法,告知春天的句芒的形象,也漸漸變了。
他不再以燕子的形象出現,而是以一種鳥身人面,駕馭兩龍的模樣出現。
他也不再像遠行客最初記憶里的那個會和村民說閑話家常,告知村民防其他大巫詐騙的句芒大巫了。
他被人們捧上了神壇,他亦失去了意識。
某種意義上,現在句芒和遠行客的曾經很多老朋友一樣,他或許活著,也或許死了。
這是大巫的結局,也是圖騰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