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傳到阿空耳朵里時，用力得有點兒要缺氧的她有那么一瞬間的茫然。緊接著，她意識到，她真正成為了一名母親，她的孩子現在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她一邊疑惑著為什么沒有釋放的感覺，一邊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著眼前的情景。

一個粉粉的，身上沾著乳白色粘液的小孩子正閉著眼睛在助產士的手中大聲啼哭著。這個嬰兒腦袋圓圓的，頭發烏黑，蜷縮著的四肢看起來瘦瘦的，顯得軀干很大。

“這跟可愛這個詞也差太遠了吧，小嬰兒居然是長這樣的？”阿空有點疲憊，但是腦子里面的聲音倒是很清楚。助產士看著手里的小嬰兒很是開心：“是個女兒！這孩子漂亮呀！喲，有酒窩，嘿，還是個雙眼皮！真好看！”阿空不置可。她只見過這一個嬰兒，而且這孩子看起來好像跟可愛也沒什么關系。

正想著，助產士把嬰兒擦干凈放在了她的懷里。

那個正在啼哭的嬰兒在觸碰到阿空皮膚的一瞬間，停止了哭泣，緊接著就大口大口的吃起奶來。

阿空看著懷里的嬰兒，不，是女兒。阿空看著她的女兒，眼睛瞇成了一彎月牙。她笑著，但就只是笑著，游離在情緒之外的笑著。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她努力搜索，只是，似乎沒有什么鮮活的情緒跳出來，大段的空白夾雜著不真實和疑惑，充斥著她。

“這就是我的女兒啊……”

阿空抱著懷里的嬰兒休息，聽著助產士在一旁交代、核對大串大串的信息。過了一會兒，阿空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氣，睜開眼睛，想看看她的女兒。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孩子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看向她的方向。那雙眼睛像杏仁一樣圓，黑黑的瞳孔占據了絕大部分的眼球，像是戴了美瞳的小貓咪一樣。她沒什么表情但又好像有點疑惑，她定定的望著阿空，很久很久，始終沒有眨眼。阿空有點慌，想問問助產士孩子不眨眼正常嗎？但又怕助產士覺得自己不正常。她收起想要提問的沖動，選擇閉上眼睛繼續休息。“可能是我少見多怪了吧。”

“您好，現在留觀時間到了，我們準備送你們回病房了哦。”助產士說完這句話，抱起嬰兒，讓阿空平躺在病床上，微微打開雙腿，然后把嬰兒放在阿空的雙腿中間，推出了產房。

在出產房的幾十秒里，阿空想象著等在外面的爸媽還有先生會是什么樣子。

“我媽會不會哭出來啊？阿麥會嗎？我爸呢？他們應該都會很心疼我的吧？讓我來看看誰會第一個沖過來，肯定是我媽。”阿空正這樣想著，病床已經推到了產房外。果然是阿空的媽媽首先迎了上來。阿空滿心歡喜，最愛自己的果然還是媽媽。“無邊的幸福”、“由衷的欣慰”、“無法抑制的喜悅”這些本原本抽象的形容，像是名詞一樣具象化在了媽媽的臉上。但媽媽這滾燙的眼神，只是經過了阿空，緊接著就落在了阿空雙腿間的嬰兒身上。老人家拿起手機，緊緊追著病床，瘋狂的按著快門，盡可能多地捕捉著這剛剛來到世界上的小嬰兒的樣子。

“讓一讓！”助產士和阿麥同時喊了出來。“讓阿空快去休息，別打擾她了。”阿空順著聲音，看到媽媽身后的阿麥跑上來，拉住了自己的手，陪她一起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上，阿空看著電梯門外的爸媽，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爸媽這樣的笑容，是活了快40年的阿空從來沒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