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八里鎮與新安鎮離得不遠,可小麗也并不是經常來這邊,那時的人們幾乎都有一種莫名的默契,那就是能在自己地頭上辦的事就不會去找別人,能在自己村里買到的東西就不會把錢花到別的地方。
小麗坐在摩托車的后面,輕輕將手搭在陳冬泉的腰上,伸進陳冬泉的口袋里,又盡量把臉貼在陳冬泉的背上,這個寬大的身板便為自己阻擋了大部分的風雪。小麗已不知是有多久都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了,這種有所依靠的踏實與安穩。
新安鎮的歷史十分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漢時期,明朝的時候正式建城設鎮,乃是出BJ后西北最大的城鎮,亦是扼守察蒙連通BJ的重要咽喉,解放戰爭時期新安鎮作為平津戰役的重大轉折點同樣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小麗看著新安鎮高大威嚴的牌坊竟有一種敬畏的感覺,左右對聯上寫得什么她看不太懂,但是正中匾額上“政通人和”這四個大字她還是認識的。小麗看著新安鎮繁華的街道,各種商鋪也是應有盡有,來往的行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真是個美好的地方啊。小麗看著欣欣向榮的新安鎮,她的心里竟又升起一種莫名的驕傲與自豪,這就是歸屬感吧,她在潛意識里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這里的一份子。
陳冬泉的摩托車漸漸挺穩在一個大門前,小麗也慢慢下了車,這一路上小麗都有一種說不完的期待,可現在真的到了門口她卻真的有幾分猶豫了,不過這算是猶豫嗎,應該還是羞澀和一丁點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吧。陳冬泉看出了小麗的羞澀,隨即輕輕抓住了小麗的手,小麗先是一驚,可轉而就輕松了下來,
“走吧。”陳冬泉說著就拉起小麗走了進去。
現在看來陳冬泉還是有幾分的細膩與柔情的,這種耐心而溫柔的浪漫雖然不是那個年代所獨有,卻在那個年代顯得尤其的冰清玉潔又尤其的令人感動,更何況這段感情的主人公是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和一個受盡苦楚的女人呢。然而也就是這種細膩與溫柔才真正打動了小麗的心,這大概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吧。
屋子里的人見陳冬青領著小麗進了院子也趕忙迎了出來,先出來的女人是陳冬梅——陳冬泉的姐姐。陳冬梅見小麗進來趕忙殷勤地問道,
“是小麗吧,倒真是個美人啊,瞧瞧這俊模樣?!?/p>
“趕快先進屋吧,外面多冷啊。”
循著聲音看去便見陳冬梅身后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這便是陳冬泉的母親劉翠鳳了,劉翠鳳身后還有一個滿面慈祥的瘦老頭,這便是陳冬泉的父親陳希貴了。小麗隨著陳冬泉進了屋,劉翠鳳趕忙拿起一旁的小撣子給小麗掃去身上的積雪,又十分貼心地說道,
“冷吧,早知道今天下雪就過幾天再喊你過來吃飯了,你看看這?!?/p>
“沒事阿姨,沒多遠,也不太冷?!毙←惵詭邼恼f道。
“牛連帥什么時候下班啊?!眲⒋澍P轉頭問陳冬梅到。
“哎呀,應該快了吧,一般都是十二點下班嘛,應該快了吧,要不我們先炒菜吧。”陳冬梅邊看著墻上的掛表邊說道。
“行,東泉你先陪小麗坐一會,我和你姐去做飯,你姐夫估計也快來了?!?/p>
“阿姨我也來幫忙吧?!毙←惼鹕碚f道。
“不用,你今天第一次來,哪能就讓你做飯啊,你先和東泉坐一會,我們一會就好?!?/p>
這確實是一副溫馨而愜意的場景啊,尤其是對小麗這樣長期承受來自身體和心理強大壓力的人來說,這簡直就像是掉進蜜罐子里一樣受寵若驚。正在這時,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汽車停穩熄火的聲音,緊接著便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這個男人也有四十幾歲的年紀,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好東西養出這般肥頭大耳的、肚滾腰圓的模樣,那個大肚子里少說也得懷著一個八九個月的孩子吧。
牛連帥進了屋,邊脫外套邊同屋里的幾人打著招呼,
“是小麗吧,我叫牛連帥,是冬泉的姐夫?!?/p>
牛連帥說完又同小麗輕輕地握了握手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小麗看他坐下那一刻還真有點替那張小椅子擔心,這人少說也有二百斤吧,啊不,二百五十斤!
不一會兒桌子上就葷的素的涼的熱的擺了八九個菜,這種溫馨熱情其樂融融的感覺,任誰也會心軟和感動吧。
……
后來小麗又去了陳冬泉家吃過幾次飯,他倆的事也就這樣定了下來,所有人都為他們高興,這兩個孤獨的人就要重新組成一個新的家庭了。那個冬天的大雪掩蓋了原來的所有路徑,卻又給了他們一條重新踏出路徑的機會,他們倆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陳冬泉給了小麗兩萬塊錢的彩禮,可牛利明卻并不高興了,只因為小麗想把這兩萬塊錢交給連凱,交給牛懷金。牛利明現在的心態就像是自己忙碌了一年的收成被別人搶走了一樣,
“不是,你都從他們家出來了,還給他們錢干嘛,就算是你念及之前和玉山的感情,你守寡這三年也該還清了吧,更何況玉山都死了多久了。”牛利明憤憤的說道。
“哥,你說啥呢!之前的事咱們不是說好不提了嗎?!?/p>
“好,不提了,可這兩萬塊錢你說啥也不能給了他們家。”
“這是我的彩禮,我想給……”
小麗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子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麗在家嗎?”
小麗聽到院子里傳來的聲音先是一愣,又馬上回過神匆忙地從屋里跑了出來,
“爸,您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嗎。”小麗輕輕地問道。
小麗看著臺階下的牛懷金,他的身板看起來還是硬朗的,只是突然蒼老了許多啊,此時天上也不斷飄來鵝毛般的大雪,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卻又馬上融化了。
“沒什么事,爸聽說你找了個好人家,爸替你高興,來看看你?!迸呀鹜nD了片刻,顯然他還是很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更不會說這些溫情的話語。牛懷金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你在咱們家這幾年沒享過什么福,倒是吃了不少苦,這兩萬塊錢是爸給你的嫁妝,去了那邊好好過日子啊,爸走了。”牛懷金說著就將揣在懷里的信封遞到了小麗手里,轉身便走了出去。
小麗看著手里沉甸甸的信封,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做些什么了,直到牛懷金走了好久小麗才回過神來,
“爸!爸!”
小麗慌張地追了出來,可街上卻早已經沒有了牛懷金的身影,倒是自己手里那沉甸甸的信封,是如此的溫暖,又如此的熾熱。鵝毛般的大雪依舊撲簌簌地飄落下來,掩蓋住這蒼茫天地間僅剩下的一點溫暖與痕跡……
結婚登記處的大廳里,只見匡匡兩道鋼印鈐在那兩本嶄新的結婚證上,
“陳冬泉,牛麗瓊,恭喜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