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坐最晚的一趟公交回了新安,她不僅給自己買了那件格子外套,還給陳冬泉也買了一件夾克。這個時候買春秋季的厚衣服本就是為了便宜,小麗給陳冬泉買的這件夾克既是斷碼又正好是陳冬泉的尺寸,小麗為了搞價還故意裝作為了貪便宜買大了,當然最終這個折上折的結果還是十分喜人的。小麗在店門口下了車,她好久都沒有這么輕松愉悅了,日子總歸是朝著自己期盼的方向前進著不是嗎?
小麗推開店門,剛想開口喊陳冬泉就見屋里坐著一人,牛連帥見小麗回來也趕忙打招呼道,
“回來了,小麗。”
“哦,姐夫啊,什么時候過來的啊。”
“就剛剛,這不是下了班我順路過來看一眼,你這是去哪玩了呀。”牛連帥笑道。
“沒去哪,就是有幾個朋友好久沒見了,逛逛街,吃個飯而已。姐夫你來是有什么事嗎?”小麗邊說邊把買的東西放到屋里。
“嗨,沒什么事,之前我不是和你們借了三千塊錢嘛,當時用得著急沒來得及和你說,搞得你們兩口子還生了一頓氣,都是姐夫不好,正好你回來了,這錢還是交給掌柜的吧。”牛連帥說著就從外套內兜里取出一個黃皮信封交到了小麗手里。
“哎呦姐夫,看你說的,我當時和小陳生氣不是因為這幾千塊錢怎么回事,都是因為我爸那個病著急的。”
“是是是,能理解,能理解,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你姐還等著我回家吃飯呢。”
“正好我們也要做飯,姐夫不行就和我們吃點吧。”小麗說道。
“不了不了,你姐剛才還打電話呢,那我就先走了啊,你們兩口子也趕快吃飯吧。”
“哎哎,姐夫你慢點。”
小麗和陳冬泉送走了牛連帥,陳冬泉的臉上馬上綻放出十幾分的得意還有花也似的笑容,
“怎么樣,我說是姐夫借走的吧,你還不信,你看這不是送回來了嗎。”
“這是送回來了你高興成這樣,這要是送不回來我看你還笑得出來。”
“那不可能,這可是我親姐夫,他想害我我姐還不答應呢。”陳冬泉笑道。
“不管怎么說,以后再有這種事你跟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行行,今天出去都買了什么呀。”陳冬泉笑得像一個天真的孩子。
“我自己買了一個外套,給你買了一個夾克。你說巧不巧,我正好相上這件,他還就剩下這一件了,正好又是你的尺寸,你快試試,看看怎么樣。”小麗邊說著邊從袋里取出那件夾克來給陳冬泉穿上。
“哎,你別說,還挺正好哎,哈哈。”陳冬泉笑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誰的眼光,我挑的東西哪還有不合適的。你別看這件是斷碼貨,可打完折還要比我那件貴五十多呢,不過這質量看著確實也不錯。”
“嘿嘿,你不心疼我心疼誰啊。”
“那你明天跟我回家看看我爸咋說,上次我回來以后也有一陣子沒回去了,雖然這一陣子我哥沒說什么,可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
“行啊,你發話了那不是怎么說怎么行啊……”
陳冬泉騎著摩托車帶著小麗,小麗左手提了兩包點心,右手挎著幾袋水果,緊緊地靠在陳冬泉的身后,這種感覺是那么地熟悉,卻又透露著幾分的陌生,小麗第一次坐在陳冬泉的摩托車上只覺得這寬大的肩膀替自己擋住了所有的風雪,可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又好幾次都對他失望至極,但是經過這半年多的相處,小麗也漸漸地能夠包容陳冬泉的性格了,畢竟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小麗和陳冬泉提著東西走上臺階,才進家門就看到油良媒正坐在院子里洗著衣服,所謂大鐵桶下大鐵盆,老婦人坐著小板凳,這就是對過去生活很好的一個寫照了。院子里的大鐵桶是用來蓄水和接雨水的,洗衣服的時候就舀點水倒在大鐵盆里,這儼然成了每家每戶的一個必需品,尤其是這大鐵盆,平常的時候就是洗衣服,逢年過節殺雞宰鵝用的也是它。油良媒抬頭看了看女兒、女婿,憂郁的臉上馬上綻放出太陽似的笑容,
“媽。”
“媽。”
“哎,你們怎么回來了,還買這么多東西。快快快,快進屋,小陳今天沒上班嗎?”油良媒笑著說道。
“沒有,昨天晚上回來的,今天晚上走。”小麗說道。
“好好好,你們快進屋吧,我淘完這兩件衣服就去買菜,中午咱們好好炒兩個菜吃。”
“我來吧,淘個衣服而已。”
“不用不用,你快帶著小陳去屋里坐吧,我馬上就好。”
小麗和陳冬泉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又走進里屋,這時牛玉成正靠在炕邊的被子垛上昏昏沉沉地睡著覺。自從醫院回來以后,牛玉成就沒有一天是舒服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病痛無時無刻不拼盡全力地折磨著他,白天的時候還稍微好點,越到晚上越是疼得輾轉反側、汗流浹背。總是在油良媒剛剛入睡的時候,牛玉成就一陣慘叫疼醒了過來,一直到早上四五點鐘牛玉成才稍稍安靜下來也能稍稍的睡上一會兒,可這時的油良媒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
此時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牛玉成的身上,落在他的灰布褲子上、藏青色的中山裝上,以及那暗黃而干枯的臉上。小麗輕輕坐在爸爸身邊,這個曾經撐起整個家、撐起自己前半生的人如今就這樣蜷縮在自己面前,小麗看著爸爸消瘦的樣子眼淚頓時流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女兒的悲傷,牛玉成重重地打了兩個激靈驚醒了過來,他先是微微睜開那朦朧的眼睛,在看到小麗的那一瞬間牛玉成的眼中頓時迸射出激動的光芒,牛玉成看著小麗臉上的眼淚,嗚嗚著就要伸手上來擦拭,
“爸,您醒了。”
牛玉成雖然不能說話,可還是嗚嗚嗚地笑著,雖然他拼命地掙扎著,可他用盡全力也沒能坐起身來,小麗見狀趕忙上前把爸爸扶起來,又在陳冬泉的幫助下讓牛玉成靠在了墻上。牛玉成看著小麗與陳冬泉來看自己,又高興地嗚嗚了起來。
“爸這是看到咱倆來高興了。”小麗對陳冬泉說道。
“恩恩。爸,您挺好的嗎。”陳冬泉上前喊道。
牛玉成反映了片刻又嗚嗚地回應了些什么。
這時油良媒走了進來對牛玉成說道,
“你快別說話了,他們哪能聽得懂啊。”
也不知是牛玉成聽清了油良媒的話還是感受到了油良媒的情緒,還不等油良媒說完他便又嗚嗚地叫了起來,當然這次看起來明顯要憤怒很多,這是可以看出來的。油良媒從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邊上來幫牛玉成拽了拽衣服邊無奈地說道,
“自從上次回來話就越來越說不明白了,這幾天鬧的連藥也不吃了,哪天晚上都得疼醒個七八次,我說你這不是折磨我嗎。”
牛玉成聽油良媒這樣說又跟著嗚嗚了兩聲,油良媒還得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
“好了好了,你先別鬧了,我這就給小麗他們買菜做飯,你消停一會行不行。”
聽油良媒這樣說牛玉成才稍稍安靜了下來,他在小麗和油良媒的攙扶下又向后挪了挪,落寞地靠在那垛被子上。
“小陳,你們先坐著啊,我去買點菜馬上就回來。”油良媒說道。
“哎哎,好,媽。我爸這沒啥事吧。”
“沒事,他這幾天都是醒一陣鬧一陣的,然后一會兒就自己睡著了,沒啥事。你和小麗先坐著啊,我去買點菜。小麗你給小陳沏杯水,別讓人家干坐著呀。”油良媒說著就解下圍裙出去了。
“沒事媽,我不渴。”
陳冬泉那邊還客套著小麗就已經從廚房里倒了兩杯水走了出來,
“來我媽這兒你還這么拘謹,水是給你倒上了,茶葉就在那邊,你自己放啊。”小麗說著就把一杯水放在了陳冬泉手里,又端著另一杯水走進里屋,“爸,您喝水嗎,爸。”
小麗走進里屋,這時的牛玉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