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本想留連凱在自己這邊住一夜,可連凱還是堅持著要回去,并給牛懷金帶回去了半只香酥雞。牛懷金看著臉蛋被淚水浸紅的連凱還有那半只尚有余溫的香酥雞也不禁有些動容了,以至于后來好多次牛懷金在外人面前說起連凱都會忍不住欣慰地夸贊道,
“這小子,才這么大就知道不忘了他爺爺,吃東西還不忘了給我也帶回來嘗嘗?!?/p>
而別人也總是跟著附和道,
“您可有福了,等以后連凱長大了還不得更孝敬您呀,有這樣的孫子您可真是有福了……”
今天早上還不等叫牛連凱就興沖沖地起床了,他已經忍不住要將這件事分享給朋友和同學們了。連凱洗臉漱口后便迫不及待地來到餐廳里,餐桌上照常有一個扣著的鍋蓋,里面蓋著他今天的早飯,只是輕輕聞一下就知道是方便面了。而他的早飯也大多只有三種,方便面、炒飯和燒餅,具體吃什么就要先看看前一天晚上會不會有剩飯了,如果有那第二天就吃炒飯,如果沒有就吃方便面,如果方便面吃完了就等賣燒餅的老頭來。
這三種食材有一種稀缺性的遞進關系,順序是炒飯>方便面>燒餅,因為炒飯總是隨便獲取的,只要有剩飯就可以了,所以如果連凱不想吃炒飯,他就會在前一天的晚上多吃一碗米飯,這樣的話就只有方便面和燒餅這兩個選項了,但是因為郝明強所在的煤礦每個月都要發兩箱方便面(每箱差不多三十袋吧),所以燒餅又要比方便面更稀缺了,其實想吃什么早飯只要和玉蓉說一下就行了,可連凱又總是不善于表達的。
連凱吃過早飯后便背起自己的小書包跑了出去,這一路上他步子很快卻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在尋找他認識并可以分享的人,這樣的喜悅怎么可以沒人分享呢。
“海濱!海濱!等等我!”
武海濱聽到連凱的喊聲后回頭看去,只見連凱正興沖沖地朝自己這邊跑過來,這與平常的連凱倒是有很大差距,
“怎么了,這么高興。”
“我媽回來了!我媽回來了!還給我買了好多衣服和吃的呢!”連凱興奮道。
武海濱是那種既不起眼又比較膽怯羞澀的人,他在聽過連凱興奮的表述后只是跟著尷尬地一笑,隨即又顯出一副局促的樣子,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正在這時便又聽到身后有人喊他倆道,
“連凱!海濱!等等我!”
牛連凱和武海濱回頭看去,就見武俊男一跑一顛地追了上來,
“你們倆怎么也這么早啊。”武俊男邊大口喘氣邊問道。
這個小胖子啊,總是跑上幾步后整個臉蛋就都是紅撲撲的,配合上他那圓墩墩的身材和額頭上垂下來的一撮小桃心,真的是和年畫里的胖娃娃一樣了,要說差別大概就只是一個紅肚兜的差距了。武海濱即便面對這樣簡單的詢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他今天只是起的早了一點而已,反觀連凱這邊則是十分興奮地說道,
“我媽回來了!還給我買了新衣服和吃的!尤其是那個香酥雞,你不知道是有多好吃!真的太香了!”
“是嗎?”面對連凱這滿滿的分享欲武俊男只是簡單地回復了一句,這看似尋常的分享在武俊男眼里卻充滿了炫耀和嘲諷的意味。
“真的!特別好吃!對了,今天是你們組值日是吧?!边B凱說道。
“對啊,要不然誰去這么早啊。”武俊男抱怨道。
“也是。”
三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去了學校,可一直等到預備鈴都響了武俊男所在的值日組也只來了三個人,這樣的話他們這三個人豈不是吃了“大虧”。所以武俊男就把這件事“匯報”給了金蕊,金蕊則去辦公室“匯報”給了牛玉玲,討到圣旨后金蕊便興沖沖地走到了講臺上,用那個帶著“大隊長”標牌的手臂指揮道,
“老師說今天三組不少人請假了,今天就由四組打掃衛生,明天再讓三組替四組打掃。”
就這樣牛連凱只能跟著他們組的幾個人拿著工具來了院里,不難看出他是有幾分抗拒的,反倒是同組那幾個女生顯出十分高的興致。然而連凱并不是個好逸惡勞的人,之所以對值日表現出這般消極的情緒還要歸功于走在前面那個和大猩猩有幾分相似的女生。
幾人剛來到教室前面的責任區,張勇慧就用那男人般粗獷的聲音說道,
“牛連凱,你打掃這兒到那兒,打掃完我來檢查。”
好家伙,她所說的這兒到那兒幾乎比責任區的一半還多,
“你干脆讓我都打掃完好了,我自己打掃這么多那你們幾個干啥。”連凱質問道。
“怎么!你敢不服從組長的安排!”
“你安排的不公平我當然不服!”
“那我這就去和老師說!,讓老師來跟你說!”
其實這樣的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張勇慧也不是第一次進行這樣荒謬的安排,只不過之前首先提出要告老師都是連凱,可每次牛玉玲總會說,“牛連凱,你作為你們小組唯一的男生就不能有點擔當嗎,你多干點又怎么了,不要怕吃苦!難道你讓女生干活你在邊上看著嗎!大男子漢多干點活又怎么了!”也就是牛玉玲一次次的包庇縱容成就了張勇慧的是非不分,囂張肆意。
牛連凱實在是想不明白,這種既沒有胸襟又不講究公平正義的人是如何獲得掌握事物運行的權力的,如果是他安排的話肯定會均分責任,然后把最苦最累的活留給自己,絕對不讓任何一個人感覺受到了不公與欺凌。他也曾主動找到牛玉玲“毛遂自薦”,可牛玉玲卻說,“你連學習都搞不好,又怎么能當得好班干部呢?!彪m然現在這些班干部本就不是按學習成績選出來的,可牛連凱對牛玉玲這樣的說辭也并不感到意外,牛玉玲不過是把自己當做一個七歲的小孩子看待而已,以為隨便哄一哄自己就可以了。
可連凱又清晰的知道,這些班干部都是在自己與牛玉玲的那次“斗爭”后衍生出的產物。在把自己趕回家的第二周,金蕊就成了戴著三道杠的“大隊長”,杜愛珍、李淑媛成了戴著兩道杠的“中隊長”,還有幾個戴著一道杠的“小隊長”也都在把自己趕回家這件事的過程中或多或少的擔任著一定的角色。
“去告老師有什么用!老師也不公平!別說了,我干總行了吧!”牛連凱怒道。
連凱說完就拿起掃帚和簸箕在張勇慧劃定的區域里打掃了起來,他那邊低著頭打掃那邊就聽到張勇慧等幾人那尖利而愉悅的談笑聲。因為本來就是臨時安排,所以在連凱打掃到一半還不到的時候上課鈴聲就響了。等到牛玉玲來到班門口的時候見他們還沒有把衛生打掃完也是不耐煩地說道,
“怎么還沒打掃完?!?/p>
而這時張勇慧則像狗腿子一樣挺著自己那兩個不比眼睛小多少的大鼻孔諂媚地說道,
“報告老師!我們幾個都已經打掃完了,就剩下牛連凱自己了。”
牛連凱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見張勇慧這樣說當即把工具朝地上一摔,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來指著張勇慧怒道,
“你咋不說說你給我分了多少活!我自己干的比你們六個人干的還要多,打掃不完能怪我嗎!”
“張勇慧,這是怎么回事?!迸S窳釂柕馈?/p>
張勇慧見老師的矛頭已經逐漸指向自己,又被牛連凱這樣一吼當即便哭了起來,可即便是哭也絲毫不影響她為自己爭取有利地位,
“他就比我們多干一點而已,他是男生嘛,多干一點怎么了!可是他剛才還說老師你不公平!”
“什么,牛連凱你過來!”
牛連凱被打了小報告只能怯生生地走上近前,不想卻被牛玉玲一把揪住耳朵拽進了班里。班里的眾人見牛連凱這般狼狽的模樣也都笑得前仰后合,而上一秒還眼淚汪汪的張勇慧這會兒也是一天云彩散,太陽出來了。
“你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說我是怎么不公平了!說!”
“老師我是說張勇慧……”
還不等連凱說完張勇慧就趕忙上前喊道,
“沒有!老師他就是說你不公平!我們幾個人都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