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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云涯彼端

第四章井底的聲音

伙計順著聲音朝連廊下探頭看去,發現是個臟兮兮的小小女童肘彎里夾著大灰瓷碗,雙手合十朝他虔誠討要,也不多說什么,拿起沒吃完的小半碟青菜和米粥撥在一起,伸手向下道了句:“接好。”便一股腦地倒進了南宮洛宇奮力踮腳舉起的大碗里。

南宮洛宇欣喜地捧著碗朝連廊上兀自收拾桌椅的伙計鞠躬道:“謝謝哥哥。”歡天喜地地捧著碗邊走邊往嘴里倒,到手的食物要趁早吃,城里衙門的執事可不會管流浪者被人搶奪的破事,有那功夫找個茶館坐坐不好么。

伙計沒抬頭看她一眼,兀自弓著身子忙活,這一年多來基本天天都能看到南宮洛宇過來討飯,桌上正好有剩,順手也就給了,像她這種官府從外地專門遷過來的難民都有籍牌,登記在這城里作為居民,雖然不會有安排,但好歹也不會驅趕出去,若是運氣好挨過凍死餓死,時間長些過個七八年這小孩也能找個地方工作,到時就跟他的父輩一樣,租個房子,找個人成家,也算是扎了跟腳。

黑河的分支貫穿墨城西南角,兩座橋間靠城外方向七千余米沿岸郁郁蔥蔥一片樹林,這一帶沒有什么猛禽野獸,最多是些小型的松鼠野兔,危險些的就是毒性不大的蛇類,算是城里居民游玩賞景的地方,偶爾也會有人來摘些野果或是拾柴,南宮洛宇把這里看做一塊風水寶地,不過她不敢太過深入到沒什么視野的地方,這一年來從這傳出來幾起死亡事件,曾嚇得她不敢來這里拾柴,后來實在扛不住寒涼,大白天跑過來偷偷摸摸在樹林邊上撿柴折枝,幾次下來都安然無事,這些日子又仔細打聽后才知道這里以往都是如此,只要不深入樹林,便不會有什么危險,甚至深入也沒什么關系,畢竟死去的人都是該死的人,可怎么個該死,卻是不得而知了。只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對這種事見怪不怪,絲毫不放在心上。這不還有一對小情侶在一棵杏樹下唧唧我我,絲毫不顧忌邊上還有個小孩在地上翻找物事,顯然沒在乎過這里的人命事件,早沉浸在浪漫的世界里了。

南宮洛宇翻了半天,只找到兩顆杏核,這杏核她在井里也攢了二三十顆,很苦,所以才有的撿,夏日里她爬不上去摘杏吃,便撿些旁人摘過后落地不要的杏兒吃,留下核來當做咳嗽發燒時的藥劑,這是聽安河大哥說的,安河大哥是個善良博學的人,沒有他幫忙,或許自己早在入城那兩天就餓死掉了吧。

想著心事,手里動作卻絲毫不停,不時把些枯干的枝丫掰下來抱在懷里,有些帶刺的荊棘被她拿小棍和石頭敲打著捋了一遍,記得最開始不知道這刺有些毒性,被扎了一次手掌癢痛了四五日,可算是長了記性。

橙黃的暮光撒向地面,穿過樹蔭零零碎碎地落在小丫頭被汗水和著灰塵糊得花黑的臉上,深秋雖涼,這夕陽卻溫暖閃耀。南宮洛宇不自覺瞇了瞇眼,抬頭間忽然看到粼波璀璨的河面,直起身子在溫暖的夕陽下怔了一會,又看了看地上兩捆柴火,輕輕嘆了口氣,爾后往褲腿上拍打著小手笑起來:“收工收工。”

說著往背上扛過一捆,懷里抱過一捆,不大的身子幾乎被柴火淹沒了,遠遠看著就像一個小小的木堆緩緩從河岸爬出來朝城里蠕動,遲緩而堅定。

橋上熙熙攘攘人群絡繹,橋邊吹拉彈唱沿岸鋪展,墨城的夜近了,老雷柳的枝條隨著陣陣秋風蕩漾著銀色的光,引得酒樓里未曾見過的客官發出不可思議的感嘆,從橋頭下來一路上空氣里都飄著胭脂香氣,遠遠都能聽得到歡笑,南宮洛宇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可以這樣歡樂,她此刻正停在路口,藏著眼里的不快看著身前高大的衙役,把背上那捆大些的柴火卸下來,輕輕道:差爺,這捆是上交的,您看是放哪里?

衙役把目光從遠處連廊旁花枝招展的小娘子身上收回來,皺著眉撇了一眼她放下的那捆柴,哼道:懷里那捆也下一半交了,你這兩捆都不及別人半捆來的多,放煙閣后廚院里去。

煙閣是墨城官家的炭木販賣處,在城里均衡地分布四十八處,對于城內居民從沿河樹林那里砍柴的行為一直有所管制,雖不制止,但也有半數充公的條例,以此限制居民砍伐的數量并保證炭木的正常銷售。這般收入付出不成正比的情況下,除了實在揭不開鍋的人會選擇砍伐外,其余居民還是會來買炭木用的。

南宮洛宇識字并不太多,不太懂樹林入口處的公示牌上面說些什么,最開始有兩次沒交,被這衙役拉著她做了兩天工,并不管飯,可謂又累又餓到印象深刻,對這衙役也頗為討厭。

“小宇來啦?柴禾放灶臺邊上就行,那粗鄙的漢子哪里知道你撿的柴禾引火快,沒點見識。”說話的是廚房的廚娘張姨,沾些官場上的關系,說話并不怎么顧忌。南宮洛宇不敢搭腔,只謙恭的笑了笑,默默把背上的柴火卸下來堆在指定的地方,彎腰分開懷中那捆柴火時在看不到的地方沉醉地吸了兩口鍋邊逸散的肉香,而后和張姨彎腰告別:“張姨,我走了。”

張姨是個很聰敏的人,從她背過去時聳動的肩頭以及略微加重的呼吸便知道南宮洛宇眼饞鍋里的肉湯,雖想盛一碗出來給她,但礙于職責還是鐵著心擺了擺手,快回去吧。

抱著懷里還剩下的半捆干柴,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可算是到了自己的小窩旁邊,南宮洛宇喘了口氣,揉著咕咕叫的肚子在井邊坐下,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臉上的臟灰蓋不住眼里深沉地悲痛:“娘,我好想你。”

歇得片刻,體力足以支撐攀爬井壁,南宮洛宇把干柴背在背后,手指摳緊井壁石塊縫隙,一點點往下爬去。

“吃點東西,然后把肉撕開,一起掛在火堆旁邊,然后把菜葉和果子腌一下,安河大哥給的鹽省著點用應該夠了。“心里正默默盤算著,南宮洛宇突然被井底傳來的撲水聲嚇了一跳,剛剛坐在井口因為風大,并沒有聽到里面有什么動靜,這會腦袋低過了井口便聽到了,這荒處沒什么人來,撲水聲,難不成進來了蛇?

I墮九幽I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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