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為什么爹爹總是不開心啊?”墨微窩在母親的懷中,抓住她的衣服。
母親摸著墨微的小腦袋,笑著說:“微兒,爹爹呀,是在忙著讓我們一家人過上好日子呢。”
弟弟妹妹們已經睡著了,墨微或許是在好動的年紀,還不困,哪怕母親已經把哄睡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
床頭的燭火有些晦暗,微光中,無論是母親還是弟弟妹妹們的身影,都有些模糊。
墨微松開母親的衣服,低下了頭:“但我聽說,我們家從爺爺開始,就越來越差了,娘,我們的日子,真的會變好嗎?”
墨微抬起小腦袋,懵懂的雙眼期盼地看著母親略帶疲憊的臉龐。
母親沉默少時,露出了微笑,道:“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爹爹很努力,我們也要努力生活,等過幾年,等家里好起來了,娘就有更多的錢給微兒,給孩子們買好吃的,買漂亮的衣服,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帶著你們出去玩兒。微兒知道嗎,城外呀,有一片漂亮的花田,原本是先皇賞給我們祖上的,雖然現在成了別人家的,但等我們家好起來,就可以把那里買回來,到時候,天天帶著你們玩兒。”
看著墨微稚嫩的臉龐,道:“微兒,你知道嗎,那里的花真的很美,等再過個八九年十來年,等你嫁人了,娘就親手去那片花田,為你摘下最漂亮的鮮花,為你制作最漂亮的飾品,看著你,風風光光地開開心心地嫁入一個好人家,看著你和你的有緣人過上更加幸福地生活。”
墨微呆呆地看著母親,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母親的話語中,帶著一股哭腔。
是娘哭了嗎?
墨微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一陣濕潤,原來不是娘哭了,是我哭了啊,但是,我為什么要哭呢?
“墨微。”
我明明不知道為什么哭,可是為什么,眼淚止不住呢?為什么我心口會這么痛呢?
“墨微!”
墨微再也忍不住了,不再是抽噎,放聲大哭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淚水糊住了雙眼,母親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弟弟妹妹們更是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就連燭火都好像變成了黑色。
“墨微!!!”
墨微奮力抹去眼角的淚水,一抹亮光映入眼簾,這是個寬敞的房間,她正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輕柔的棉被,四周很暖和,很舒適,但卻看不到母親,看不到其他家人。
“墨微。”
墨微撫摸著眼角的淚痕,一回頭,看到寒笙喊著自己的名字,拍打自己的肩膀。
而寒笙見墨微醒了,便退到一旁,靠在椅子上,恢復了往常的表情,靜靜地看著女孩,就好像他一直坐在這兒一樣。
突然一陣恍惚,墨微想起來了,她現在是在夢中,多么可笑啊,現實那般苦楚,進入了夢中,結果還被氣的跳河,跳到河里,又進了夢中夢,本以為是溫馨的過往,結果在現在看來,反而是讓她感到苦楚的回憶。
“做噩夢了?”寒笙注意到墨微情緒似乎穩定了下來,身體微微后仰,靠到椅背上輕聲問道。
“美夢。”
“你的表情不是這么說的。”
看著陷入沉默的墨微,寒笙伸出了手,淡淡道:“或也是個美夢,只是現在看來,這個夢,就顯得不這么美了。”
墨微看了一眼寒笙,心中閃過一絲詫異,重新回過腦袋,抓住了寒笙的手,道:“往事罷了。”
“如果是壞事,那就都過去了,如果是好事,至少,也是段回憶。”
寒笙用一本正經的表情說這種略帶煽情的話,讓墨微不由想笑,但剛痛哭一場的她,卻有些笑不出來。
“你為什么要救我。”
“你這么急著回到現實嗎?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在夢里自殺是死不了的。”寒笙拍了拍墨微的手,“你對我有怨,有恨,我都理解,但你應當知道,你所做的,不過是自我欺騙。”
聽到這話,墨微用力地捏了一下寒笙的手,道瞪向寒笙:“自我欺騙嗎?我現在除了自我欺騙,還能做什么呢?現實中,我不過是父母換取利益的貨物,在這里,我也不過是你隨意宣泄欲望的玩物,你說,我現在除了自我欺騙,除了安于現狀,還能做什么?”
聽到這話,寒笙沉默了半晌,搖頭道:“我有我這么做的原因,但我不想告訴你,我不渴望你的理解,更不奢求你的原諒。”
墨微氣極反笑,哼了一聲,別過臉道:“哼!也是,說不定您老人家也是沒多久好活了,想在死前體驗一把女人的滋味吧,呵呵。”
寒笙聽到這話,沉默地更久了,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或許吧。”
墨微側過身子,面向寒笙,直直的看著他的雙眼,道:“你之前說,你會這么做,是因為你認為我是夢中虛假的存在嗎。”
“是。”
“那你現在為什么又不這么做了,對于你而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吧。”
說著,墨微別過了視線,她有些怕寒笙會因為她的話,變回之前的模樣。
寒笙低下頭,似乎是在沉思,突然眼神似乎閃過一縷光芒,道:“或許是因為緣吧。”
“緣?”墨微有些不解,皺了皺眉頭。
寒笙站起身,點了點頭,道:“對,是緣,其實,在來到這里之前,我至少已經好幾年沒做過夢了,剛來到時,我就當是一個尋常的夢境,我現實中壓力很大,而夢,又是個隨心所欲的地方,我自然,希望尋找一些現實中得不到的放肆。”
墨微抽回手,別過臉道:“您可是寒大人,您要做什么,誰能管得了您呢?”
寒笙則是搖了搖頭,嘆氣道:“唉,你一定沒怎么出過門吧,有的時候,社會地位的高度,不代表自由的高度,權力、財富與地位,反而會成為限制一個人自由的枷鎖。”
說著,寒笙走到了窗邊,看著窗外的花田,繼續說道:“我在現實中沒有朋友,無時無刻不在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之中,總想著怎么算計別人,怎么避免被別人算計,但你不一樣,你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是眼中卻有著一抹清純,我不信神,但我卻愿意努力去相信,能與你相識,或許就是上天賜予我的緣分。”
“緣分嗎?”墨微想起來母親曾經的話,忍不住嘀咕:“有緣人嗎?”
寒笙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望著花田,這一刻,在墨微的眼中,寒笙的背影,很像爺爺,就好像是赤紅夕陽,偉岸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