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賈璉和迎春都為回了自己的家歡欣鼓舞,榮禧堂內(nèi),卻一派冷肅。
賈政昨天又睡在外書房,榮禧堂里只有王夫人一人在。現(xiàn)在,屋里到處都是她早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處境后,狂怒摔爛的瓷器。
偏偏現(xiàn)在她外面的人進不來,屋里的丫頭們又出不去。連個知道她的脾氣,能勸勸她的人都沒有。把王夫人給氣得躺在床上直哎喲。
要是能派個人出去,給哥哥傳個信兒就好了。她就不信了,自己哥哥還能看著賈赦這么欺負自己。
怪不得老太太不喜歡賈赦呢。哪有這樣,自己把自己家給抄了的道理!這幾輩子的老臉,都不要了不成!!
外面還沒怎么樣呢,先自己家里喊打喊殺了起來。什么人都敢讓往內(nèi)院里放!!
老太太呢?都這會兒,老太太怎么還不派人來救她!還有她的寶玉呢?寶玉怎么也不來救他的親娘!!珠兒也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知道他娘受辱了嗎?
她可不知道,這會兒,林如海的人終于去了王子騰那里去了。
王子騰看完林如海的信,臉陰的能擰出水來。
二妹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做事這么不小心!!
林如海這人簡在帝心,他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怎么這么大膽,敢把手伸到賈敏的身上!
看林如海的意思,這回,是要逼著他拿出個態(tài)度來了。
也是,要是自家有兒子,也出了這樣的事,自己估計會比林如海還要火大。
你哪怕是害賈敏呢,都不要緊的,自己也能想辦法轉(zhuǎn)圜,可是動人家的那根獨苗,想也知道,人家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還不知道,自家的好二妹,已經(jīng)被人給關了起來了。正想派人去叫自家夫人,去賈家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看林家來的人似笑非笑的臉,又停了下來。
是了,林如海要是沒有證據(jù),是不會寫這樣的信的。
叫夫人去做什么?聽二妹哭訴她有多么不容易嗎?去了也是白去!
他沉聲道:“林世兄說的事,我已盡知了,你回去前,再來我這里一趟,我給你們老爺寫封信你給帶回去就是,必然會給林家一個交代。”
來人唱了一個喏,就頭也不回地退出去了。
也不知道赦大老爺,今天會鬧成個什么天翻地覆,他要趕緊回去看熱鬧,回去好報給老爺聽的!!
賈赦卻沒有那么快回來。
戶部尚書今天連早朝都沒上,只派人報給了皇帝聽。畢竟八十萬兩,還是現(xiàn)銀,想點清楚,也是需要時間的。
皇帝其實當年,也是先太子的小跟班,那時候,想跟先太子和賈赦一起玩都不得,一聽賈赦來替榮國府還錢了,不由得大喜,早朝后直接派人把賈赦宣進了宮。
自從先太子出事后,賈赦還是第一次進宮,看著皇宮里熟悉的景色,不由得一陣恍惚。直到跪在了御書房的地上,才有些緩過了神。
哎呀,想當年,他當太子伴讀時,老是犯錯,動不動,就跪在御書房的地上。連這里一共有多少塊磚,他都清清楚楚。
不過,那時候,先太子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救他。可是現(xiàn)在,唉。
還是老老實實地當孫子吧。
皇帝盯了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恩侯啊恩侯,朕還以為,你要在你的烏龜窩里,窩到老死呢,被人欺負成什么樣了,你都一聲不出,怎么著,現(xiàn)在怎么醒了?你什么時候把胡子留這么長,太難看了。回去,你就把胡子都剃了去!”
話語間竟然一片熟絡,完全沒有把賈赦當成外人的意思。
賈赦在心里抹了一把汗:“陛下圣明。臣自知罪孽深重,整天在府中替陛下祈福的。哪里敢在外面行走。實在是,實在是家門不幸,臣再不出來收拾家人造出來的爛攤子,就成了賈家的千古罪人了。”
皇帝挑了挑眉:“哦?恩候說說,你家里怎么家門不幸了?對著朕,別這么小心翼翼的。想當年,朕想跟你們玩,你和二哥都不帶我。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朕實在是不習慣。”
賈赦尷尬地笑了笑,并不敢接皇帝說小時候的事的話茬,只把林如海告訴他的事,又復述了一遍。
“陛下也知道,微臣在家,一向是做不得主的。特別是我父親去世以后。其實當年,我父親借國庫的銀兩,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當時大家都借了。他老人家去世后,我本來早就想把這筆錢還回來,可是一說,我母親就哭天搶地的,罵我不孝。臣懦弱,臣無能,只好忍了下來。可一聽林大人所說,我母親和家中弟妹,竟然卷進了這潑天的禍事之中,微臣,微臣也只好斷尾求生了。”
說完,他又伏在了地上,眼淚流了一臉。一副受盡了委屈,忍辱負重,被母親苛待,可卻是個純粹的大孝子的架勢。
皇帝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笑嘻嘻地拉他起身:“哭什么,胡子都一大把了。還跟小時候一樣,一被欺負了就哭,一邊打欺負你的人,一邊哭。就跟二哥當年說的那樣,恩侯什么都好,就是眼淚不值錢。”
賈赦一邊順著皇帝的手站了起來,一邊用袖子抹臉:“微臣也不想的,就是,就是。。。。。”
“行了行了,你母親的錯,又不是你的錯。你還立了大功一件,估計也是你妹夫教你的吧?你這么一來,朕就可以讓人挨家挨戶地去收欠銀了。說說,你想要什么嘉獎?你夫人也去了好幾年了,朕給你再指個婚?”
賈赦冷汗直冒,連連搖頭拒絕,還又想往下跪,被皇帝瞪了一眼,才囁嚅道:“臣不要嘉獎。臣就想,請陛下給臣做個主,讓我們家和老二一家子徹底分開吧。我母親我自然會奉養(yǎng),可是我母親心是偏的,再出什么幺蛾子,臣實在是沒辦法了。也不想被連累。”
皇帝笑瞇瞇的:“那朕可沒辦法。這樣吧,你現(xiàn)在是一等將軍,這次立了大功,就還讓你再襲了你父親的國公爵位吧。到時候,你搬進國公府的正堂,就是名正言順的事兒了。朕知道,你就是膽子小,你手里會沒人,治不了你那個二弟?朕還不知道你?”
賈赦聞言,就垮了臉。
能承襲爵位當然好,到璉兒的時候,至少也能還是個一等將軍。可是,當國公的話,是不是要天天上朝啊?
不要啊,他起不來啊!!!
皇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
“既然出來了,也不要再想著偷懶。沒得朕天天要上朝,你天天在家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除了上朝,把你的武功也撿一撿,過個一年半載的,朕封你做個九省巡檢,你替朕去四處去看看。”
賈赦猛地抬起頭來,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陛下,信得過臣?”
皇帝失笑:“當年父皇可是對你有過評語的,說你是個純臣,是個天生的將才。朕怎么會信不過你。說起來,朕即位后,就想給二哥正名的,還有張?zhí)担斈暌彩请薜睦蠋煱 <热徽f起來這事兒了,你上朝后,就去吏部,給張家翻案,看看張家當時的家產(chǎn),都全賜還,再把張家人都給接回來罷。朕記得,張家的兩位師兄,也都是理政的一把好手。這事,你總愿意做吧?”
賈赦猛地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皇帝,里面的喜悅都快壓不住了。想說幾句好聽的,可是沒長那說好話的嘴,只會拼命地點頭。
皇帝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恩侯真是個妙人。跟他就相處了這一會兒,他笑得比一年笑得都多。看來要經(jīng)常把他弄進宮來讓自己笑一笑。
“行了行了,知道你沒文采,當年張師傅在的時候,天天被你氣得半死。還不走?等著朕留飯呢?”
賈赦和皇帝相處了這一會兒,早知道皇帝對他沒有什么反感,給皇帝胡亂磕了個頭,就爬起來退了出去。心中太過喜悅,出了門就蹦了一下,可是他這些年實在是疏于武藝,沒蹦多高不說,還差點把自己的腳給崴了。要不是門邊的小太監(jiān)扶了他一把,差點就摔了個大馬趴。
屋里的皇帝見狀,又是放聲大笑。
笑就笑吧,皇帝笑,總比皇帝不笑強。
皇帝的圣旨來得很快,他幾乎剛到家,皇帝的圣旨就到了。
這會兒他也不怕了,直接把滿府里的主子們都放了出來,一起接了圣旨。
賈政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賈母和王夫人,一聽圣旨的內(nèi)容,心不由得都沉到了谷底。
完了,這下子,可徹底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