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次去,干脆把黛玉和成玉還有九如一起帶上了。
她心里有數,可能黛玉和成玉,這輩子也就見這么一次外祖母。也想帶著九如出去見見世面。水嬸不放心自家小姐,也跟上了。
這一次來,也算是全了孝道。省得以后有人再說什么。
她實在是不想見二哥和那個女人的幾個孩子,表面功夫都不想做。因此在備禮物時,只準備了賈母的那一份兒,首飾衣裳,吃的用的都是老年人愛的,剩下的一概都沒準備。
林如海還讓她帶些銀兩,她卻不肯。帶銀子,不知道又要便宜了誰去。她才不做那冤大頭。哪怕給伺候賈母的人些銀子呢,二房也別想在她這里討到一分好處。
林家在金陵也是有宅子鋪子的,賈敏帶著三個孩子中午出發,第二天一早,就到了金陵的碼頭。早有林家的管家和下人帶著幾輛馬車騾車在碼頭跟著。
九如從穿過來,還沒出過賈府,這次出來眼睛都有些不夠看,跟著賈敏和黛玉成玉一起在一輛八寶翠纓車里坐著,還老想掀開窗簾往外看。
金陵物華人阜,千年古都,又不像蘇揚那樣玲瓏精致,街頭巷尾,都透出幾分南方少有的疏朗開闊,自在隨意,連街上的行人,個個都精神的不得了,九如過一會兒看一眼,過一會兒看一眼。看得開心得不得了。
就是跟后世比,金陵也不差啊。比那些影視基地比,簡直好到了天上去!!關鍵是,這里一看就是原汁原味兒的古色古香,一看就特別的有文化有內涵!!
賈敏看她的樣子就有些失笑。唉,她其實也不喜歡南邊兒。她小時候在京城,跟九如這么大的時候,只要大哥哥跟著自己,自己想去哪里玩都可以,等大一點甚至還能自己騎馬上街。哪跟南邊兒這樣,哪里都透著憋屈。
她笑著問九如:“這里和海外比如何?”
九如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雖然大慶是架空,不過在她的記憶里,現在海外應該最多是中世紀,差不多還在茹毛飲血呢,怎么能跟大慶比呢?壓根就比不上??!
“海外之人還沒開化,哪里能跟大慶比?。∧嵌际且蝗簺]文化的野人??!可惜朝廷不愿意在海事上多花功夫,要不然,海外那些疆土,估計好拿得不得了??!干媽你也見了,水伯帶來的那些寶石,在海外,一件瓷器,就能換那么一匣子??!”
她沒想到,她的這幾句話,落到了車外面的一個年輕人的耳朵里。那人竟然遠遠地騎馬跟著林家的馬車,看他們去了哪里,才騎馬走了?;氐阶√幒螅€派人去打聽這一家子是誰。
這人,竟然是傳言中的當今十三子皓祥,方家老爺傳說中的主子。剛和當今的四子皓宇一起下了江南,暗訪甄家行事來的。結果就聽到了九如說的話。
這位十三爺,如今也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那個四爺也不過比他大了不到兩歲??吹艿芑貋砭透绦l竊竊私語什么林家的,就好奇地出聲詢問。一聽自家弟弟聽的那句話,就笑了起來。
“你也不用著人去打聽。這事兒我盡知的。”說著就靠在了椅子上,沖著茶杯努了努嘴。
十三爺一聽就趕緊圍著四爺轉了起來,又是端茶,又是給他剝了兩個蜜桔,又是剝花生的。可等了半天,四哥還在賣關子,就有點耐不住性子了。
四爺和他一母同胞,最清楚他的狗脾氣,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了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真的是,沒小時候好玩兒了。小時候能哄他服侍自己半天,現在只能哄得一盞茶的時間了。
他連忙輕咳了一聲,皓祥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坐直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這人啊,八成就是那位傳說中你的人,海商方老爺家唯一留下的幼女。除了這位小姑娘,常人哪有這樣的見識。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聽說她生就是在海上生的,從生下來到跟著父母回來前,在陸地上竟然沒有生活過幾天。去過海外不少國家?,F在被林家收養了,你不是聽到她叫干媽了?”
皓祥聽他這么一說,頓時有點心向神往:“原來竟然是她啊。雖然未謀面,也只不過是個小姑娘,可是竟然比我的見識要多得多。唉,可恨四哥你和我都不能自專,要不然,能跟她一樣,去海外看看,或者開疆拓土,在海外打出一片天地多好啊。四哥你信我不?要是放我出去,我肯定能打下來不少土地!”
“信你,如何能不信你!就連我自己,也想出海呢。可惜父皇是不會允許的。整天說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罷了罷了,要是四哥將來能得了勢,一定帶著你一起出海去?。 ?/p>
賈敏帶著三個孩子在自家院子里小睡了一會兒,又好好吃了一頓飯,才遣人給賈母送了帖子,說一會兒要去看她。
賈母其實心中很是心疼這個幼女的,又已經十來年沒見,早就想念至極。一接到帖子,就興沖沖地叫鴛鴦收拾了起來,還把元春叫了出來,讓她收拾一個大院子出來,讓賈敏一行人過夜。
元春口頭上是答應了,可是腳下卻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動。
賈母說了半天,讓鴛鴦找這個翻那個的,準備給黛玉做表禮,猛地一回頭,看到元春還是不動,就有些納罕,問她還有什么事兒。
元春吞吞吐吐:“祖母,不是我不肯動,實在是家中人手不夠,現在家里的人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兒。連多余的被褥鋪蓋都沒太多的富余。姑母這一來,就算是收拾出來了院子,也撥不出那許多的伺候人啊。再說了,姑母這會兒來,八成是有下處。是不是,這院子,就省了?”
她心中實在是恨賈敏恨極。要不是林家找事兒,給大伯送了那封信,她現在還是好好的榮國公府嫡長女,說不定過了年,就要去大選了。而不是跟現在一樣,當了家里的管事娘子。
賈母臉色立馬沉了下來:“你這是,要替祖母做主了?”
“元春不敢。只是實在是沒有人手。。。。?!?/p>
賈母現在對王夫人所出的三個孩子也多有遷怒,除了寶玉外,對另外兩個,其實也就是面子情兒,再加上元春明擺著再也入不了宮了,對她的未來,賈母也沒有太大的期待,就準備著等過了年,請甄家幫忙給她說個過得去的人家,自己掏上一萬兩銀子,把她嫁出去了事,因此雖然現在用她管家,可是聽她這么一說,就十分的不耐煩。
“沒人手,你就不會想辦法?光我院子里的那些人,還不夠去收拾院子的?你姑母為什么和家里生分,不還是因為你那個該死的娘?真當你姑母和你娘一樣,是個破落戶兒?”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姑母不管是在家時,還是出嫁后,什么時候不是一腳出八腳邁的,很不用你操心沒有人手去伺候她!要是她留宿的話,肯定被褥鋪蓋都是帶齊的。不用你操心!!這里到底說,也是她的家!!住不住,都要給她預備著。難道你將來出嫁后,就要跟賈家斷親不成?。 ?/p>
這話說的,實在是有些重了。元春不由得漲紅了臉,勉強沖賈母又行了個禮,自顧自下去了。
賈敏出門前,一看三個孩子的打扮,不由得捂著嘴笑了起來。
衣裳倒還罷了,一水兒的大紅織錦,黛玉和九如里面是灰鼠襖子,下身是同色的八幅織綿長裙,外面都是厚厚的狐貍皮子做的大氅。也就襖子上的花紋不同,黛玉是纏枝花卉,九如是蝴蝶穿花紋。兩人都梳著雙丫髻。成玉穿的是交領灰鼠箭袖,腰上還纏著一條黑色的玉帶,看著跟個小大人一樣,就是頭發還沒梳冠,稀稀拉拉的小黃毛梳了一條跟老鼠尾巴一樣的小辮子,里面勉強編了幾顆水伯送來的黑珍珠進去,外面也是一樣的紅色大氅,就是用大大的風帽把腦袋和半個上半身都給遮住了,走起路來只能看到腳下面的一點路,還搖搖擺擺的,看著好笑得不得了。
這還罷了,關鍵是每個人胸前,都戴著一個大大的黃金八寶項圈兒,也就紋樣不同,下面還都掛著一幅晶瑩燦爛的瓔珞,中間還都有一塊兒美玉。黛玉和成玉都是賈赦送來的,九如的卻是一塊漢白玉,一看就價值不菲。
賈敏笑罵,“這是跟誰學了這一副暴發戶的樣子來,還不快摘了去,也不嫌重。”
跟著去的丫頭仆婦們都笑了出來。
只有那兩位宮里來的嬤嬤笑著站了出來,給賈敏施了個禮,回道:
“是九如姑娘翻出來讓戴的。不過小人兩個倒是覺得,既然是去見您母親,還是聽了九如姑娘的話來的好。畢竟您家里的那個侄子,原來在京中時,名聲都傳進宮里了。省得他又說了什么話,惹得小姐少爺們心里不自在?!?/p>
賈敏一聽就心中了然。也不再說什么。只是帶著孩子們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