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嘟嚕了一下嘴，閉口不提了。

算了，東大院就東大院吧。比在金陵茍著強多了。起碼不會想吃個新鮮的魚肉，都買不到。

只要回了京，再慢慢計較。

至于其他的，賈赦還沒想好。只說等回了京再慢慢提。

赦兒都來接自己了，估計那些老親，等自己回了京，也會再來上門走動。元春在宮中越受寵，自己手里的籌碼就越大。

她本來要留賈赦在府中吃飯的，可是賈赦卻不肯，說公主還在船上等著他呢，讓她們收拾東西，等自己去趟揚州再說回京的事兒。

一說起來揚州，賈母又不高興起來。一聽，就知道這不孝子是要去看賈敏的。可賈敏年前那樣對自己，難道賈赦沒得著信嗎？要依她說，賈敏那邊兒的親，賈赦也該斷了才是！！

賈赦黑著臉，說出來的話卻刺得賈母險些背過氣去：

“老太太，你不是認真的吧？你把甄家得罪了個透頂，現在連唯一能跟甄家打擂臺的女婿都要斷親，這就是您老的一切以大局為重？誰家有敏兒這樣的姑奶奶，不捧在手心里。你倒好，敏兒被王氏給害了，不見你給敏兒說一句公道話，還要她管仇人的孩子？我看你不是心里有賈家，你是跟賈家有深仇大恨吧？”

他本來就是個渾不吝的人，自己說了這番話，把自己都給嚇了一大跳。看向賈母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

他不會無意中，發現了事情的真相吧？

他越想越害怕，母親做的事也實在是太離譜了，完全不是一個正常的母親會做的事，單單一個偏心，是怎么也解釋不了的。

這地方，他是不敢再待下去了，還是早走為妙。

他在賈府一口水都沒喝，賈母要留他吃飯，他也堅決不肯，直接就回了碼頭。上了船看到靈初和兩個孩子正在吃飯，才松了一口氣，扭頭催船工現在就開船去揚州。

靈初有些莫名其妙，看他坐下抄起自己的筷子就開始大吃，趕緊讓人再上碗筷來。看兩個孩子吃得差不多了，讓人把兩個孩子帶走，讓人再給賈赦上幾個菜，自己坐在一邊陪，笑著問他：

“怎么，不是說榮國公還沒進府，你家太夫人就大開中門迎接嗎？連頓飯都沒混上？看你餓得，倒是慢著點。”

賈赦吃了好幾口菜才緩了過來，一邊叫人上盞茶，一邊把今天在賈府遇到的想到了都講給了靈初聽。

靈初聽完，微微一哂，“不過是控制欲罷了。”

“控制欲？”

“嗯，我也是小時候聽母后講的。其實啊，你母親誰都不愛，她只是享受所有人都視她若神明，什么都聽她的，她永遠高高在上的感覺。她想讓人永遠哄著她，捧著她。”

“可不管是你，敏兒，還是秀兒，都不會這樣對她。特別是秀兒，家世好，父母疼愛，和你又是青梅竹馬，又是才女，在中饋上也極為擅長，還生了兩個兒子，不管從哪里看，都比賈老夫人強出不止一截子。自從她進了你賈家的門，是不是老國公就越過你母親，讓她當了家？”

“你又一向和她不親，你說，她怎么能不恨秀兒？自然要抬出王氏，跟秀兒打擂臺。”

“等太子哥哥一出事，她當然是害怕的，可是也想趁這個機會收服秀兒。可是你又擋在了前面，讓她一直沒辦法得手。又遇上王氏那個蠢貨，可不就玩脫了嘛。”

“你以為她是真疼那個寶玉？真疼他，就不會把那塊玉的事，嚷得盡人皆知！！不過就是想讓你們賈府的人看，這賈府到底還是她當家罷了。”

賈赦聽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可是越想，越覺得靈初說的對。

可是為了她的那點控制欲，就把賈家弄得烏煙瘴氣的，也不知道母親的心中，后悔不后悔。

賈母才不后悔呢。賈赦一走，她就興沖沖地把一樣高興的族人們送走，叫鴛鴦去收拾行李。

可屋里正亂糟糟的，就聽到下人說，賈政在外面等著，說是有話想跟她說。

賈母趕緊叫他進來，誰知道賈政一進來，就結結實實地跪在了地上，以額觸地，哭訴道：“母親，這次回京，兒子就不能再承歡膝下了，請母親一定要保證啊。”

賈母驚得連忙站了起來，一邊叫人扶他起來，一邊垂淚問道：“我兒，你不跟為娘回京，一個人在這金陵，又有甄家在，你可怎么處？此地不可久居啊。”

賈政揮退下人，膝行著爬到了賈母的腿邊，抱著她的腿嚎啕大哭：“母親，不是我不愿意回京，只是一旦回京，勢必要跟那毒面對面。估計這會兒，說不定那毒婦已經被元春給放出來了。兒子實在不愿再跟她共處一個屋檐下！！此地不可居，那兒子就放逐自己，去口外去！！那地方天高皇帝遠，那毒婦的手，總不能再伸過去了吧？”

賈母聽賈政這樣說，心如刀絞，連忙許諾到：“我兒放心，有為娘在呢。元春再跟那毒婦親，可到底是我撫養長大的，我就不信，她會不聽我這個老祖母的話！！你只管跟娘回去，娘保證，那毒婦，是絕進不了賈府的大門的！！誰來求情都不成！！”

賈政這才放了心，抱著賈母的腿放聲大哭，把賈母招的抱著他的腦袋，也跟著大哭了一場。

她的兒子也太可憐了，官沒了就沒了吧，連耳朵都沒了半個。被那毒婦嚇得都不敢回京了。

無論如何，回京后，也要把那毒婦正式給休了，再給政兒娶一個好的，聽話的回家！！

她和賈政都沒注意，賈珠拉著賈寶玉趴在門外，把她們母子的話，都聽進了耳朵里。

賈珠看父親還在那里抱著祖母的腿大哭，無聲地冷笑了一下，拉著寶玉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出了賈母的院子好遠了，才蹲下身問賈寶玉：

“寶玉，你想娘不想？”

賈寶玉先點點頭，又搖搖頭：“想的。可是祖母說，母親犯了錯，不讓我再想她。”

賈珠冷笑著扭頭看向賈母的院子，對寶玉說道：“不管母親犯沒犯錯，我也不能看著我的母親受苦。寶玉，你能幫哥哥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