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賈敏不知道，就是賈敏知道，也不會把賈母的話當成一回事兒。

反正對賈母來說，是不會講理的，只要不順著她，就是大逆不道。不管她是有理還是沒理。

林如海連家門都沒進，直接跟著賈赦進宮謝恩去了，倒是靈初長公主帶著兩個孩子，一直把娘兒四個送到了林府。

林青硯早就把林府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當當。色色都是齊備的。炕上燒得暖暖的，新做的被褥又松又喧騰，熱茶熱水熱湯熱飯也都備好了。

本來水伯要接九如直接回她的房子的，賈敏幾人哪里肯放，說屋子早就給她備好了，九如最多也就在家過這最后一個年了。過了年估計就要進宮。無論如何，賈敏等人也不會讓她一個人過這個年。

不過九如可沒功夫傷春悲秋，剛一進自己的院子，賈璉就帶著人抬著幾箱子賬本過來了，說這是善堂最近三個月的賬目，他已經過了一遍了，讓九如盡快過一遍，年底好關賬。還問她，這個年要怎么辦，怎么給這些孩子們過年，總要提前安排起來。

九如壓根就不想看善堂的賬目。反正都是在賠錢，一直在賠，賠得她心都在滴血。

麻辣燙倒是在掙錢，可是掙的，遠沒有花的速度快。善堂收留的孩子們倒是也愿意做工來貼補一下善堂，可是他們學習也要一個過程，總要一步一步來。

她一邊用塊熱毛巾擦臉，一邊回答：“過年？也不能給他們吃得太好。吃得太好，就該有人動歪腦筋了。過年就每個人發一斤白面，三兩豬肉吧。按做熟的發。過年也得讓他們吃上一頓餃子才是。他們要是自己能想辦法掙了錢，自己想加餐，也由著他們。那些霸道慣了的，或者偷奸耍猾，擅長坑蒙拐騙的，也都挑出來集中到一起，找個莊子統一安置。這些人，我有大用。”

松果正巧帶著兩個小丫頭端著托盤進來，把托盤上的東西放在了九如旁邊的桌子上。竟然是兩碗酸湯水餃，并幾個小菜。

賈璉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九如對面，端起一碗餃子吃了起來，還招呼九如快吃：“一嘗這酸湯，就知道是李媽媽的手藝，李媽媽剛到就下廚了？真是地道。九如，等你忙完了，我就帶你去滿京城逛逛去，正經有幾家好吃的呢，不比你們府里的廚子手藝差。等你年后進了宮，還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再出來呢。”

九如也餓了，一邊端著餃子吃，一邊問松果：“黛玉在夫人那邊兒用了嗎？成玉也在？”

松果在旁邊生了個小炭爐，給九如烤幾片鹿肉吃，還準備一會兒給她煎壺山楂茶，怕這一路上太潮了，她吃的東西脘在胃里。笑瞇瞇地答：

“嗐，那不是迎春小姐來了嘛，二小姐哪里都沒去，已經在自己院子里跟迎春小姐擺開棋局了。成玉少爺也在一邊跟著看。小姐別擔心，我看雪鹿端著餃子在一邊兒喂二小姐吃呢，餓不著她。”

九如皺著眉頭輕嘆了一聲。

棋癮就這么大！！飯都顧不得吃了！也不怕傷了脾胃！！

不過她也沒去掃她的興。罷了罷了，今天就讓她自在一天，要是晚上這樣，看她怎么教訓她！！

靈初和賈璉迎春并沒有久待，用完了午飯就告辭了，說明天賈敏去賈母那里時，自己再跟著一起去。

九如吃完飯，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也洗了頭，上炕小睡了一會兒，睡得全身骨頭都散了，才懶洋洋地起身，也不梳頭，套了件斗篷就去了賈敏的院子，脫鞋上了炕，膩在了賈敏身邊不肯動了。

她這個憊懶自在的樣子，可把賈敏和屋里的丫頭婆子們給樂壞了。

賈敏一邊把她的斗篷帶子給解開，把斗篷扔在了一邊，看著她的散發無奈地直搖頭，一邊把她塞進被窩里，一邊叫人拿了把梳子過來，親手給她通起了頭發。

“怎么不把頭發梳好了再過來？里面也穿得這么薄，也不怕得了風寒。你這個樣子，讓為娘怎么放心把你送進那個吃人的所在。”

九如把頭埋進賈敏的懷里，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娘，我倒是想得上一場大病，要不了命，卻起不了床的那種。就不用離開家，不用離開娘和弟弟妹妹了。娘，我舍不得你們。”

她很少說這樣的話，今天可能是因為進了京，知道離開家的時間越來越近了，有些有感而發，才這么說。

她這么一說，賈敏就險些落下了淚。

好孩子，娘也舍不得你啊。

這幾年，九如早就把賈敏當成自己的親娘了，賈敏對她也是真心疼愛，甚至不比黛玉差，實在是九如太貼心了，連弟弟妹妹的教養都幾乎接了過去。平時對她和林如海也十分孝敬。

人心都是相互的，兩人真心換真心，這一說要分開，可不都舍不得么。

要不是黛玉和成玉一起叫著姐姐沖了進來，還不知道這娘兒倆要膩歪多久。

“姐姐姐姐，你來怎么也沒跟我說一聲兒。你幫我去挑件衣裳去嘛，明天不是要去外祖母家嗎？你說我穿你平時老穿的飛魚服，系馬面裙，好不好啊？”黛玉一進來，就脫了鞋蹭蹭地往賈敏炕上爬，在賈敏和九如懷里拱了個舒舒服服的位置躺下不動了。

幸好九如的頭發也梳得差不多了，要不然，非被這小祖宗給撞散了不可。

賈敏恨恨地拍了黛玉的小屁股一下，從松仁的手中拿起一頂赤金嵌羊脂玉發冠給九如束在頭頂，頭發兩邊又各插上兩枚玫瑰式樣的金壓鬢，在九如小臉上香了一下，才放九如坐起了身子。

炕下面的成玉看兩個姐姐都挨著母親，羨慕得眼睛都快出血了，可他去年說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跟媽媽姐姐撒嬌了，現在不管心里有多想跟姐姐一樣，可是還是端著坐在了炕下的桌子邊，跟個小大人一樣，要不是他眼睛里的羨慕都快化成實質了，大家還真以為他長大了不想撒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