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不該擅作主張，連累姑娘！求求您，就饒了姑娘吧！姑娘身子骨自小就不好，在雨中這么跪著她一定會受不住的，求求您看在侯爺的面上，就發發慈悲，饒了她吧......”
冬日里本就暖陽難得，大梁京城在陰翳了數日后，終在這一日的傍晚下起了綿綿細雨......
此后，雨勢一發不可收，于夜間終是成了磅礴之勢......
這一日，酉時剛過，順義侯府后院內燈火通明，明禮堂前的游廊上雖或站或坐了不少人，卻無人言語，安靜地可怕。
這些人神情各異，目光雖偶有交集，但下一瞬又都會默契地轉過臉，將其投向先前那一處......
大雨滂沱中，四周游廊圍成的空地上，正一跪一趴著兩個人，那是正受著罰的一主一仆。
罰跪于冷雨中，早已濕透了的楚靈曦，臉色青白，顯然是凍得狠了，卻也只敢緊咬著牙，瑟瑟發抖地硬挺著。
同時，她還得被迫仰起頭，望著幾步開外的木杖，一起一落地盡數打在自己的貼身侍女身上。
鉆心地疼痛一陣陣地侵蝕著皮肉，可那小侍女的眼神卻帶著祈求，望著數米開外明禮堂前垂掛著地門簾上。
可，她再怎么祈求也是枉然......
不但，那始終垂掛著的門簾未曾動上一動，就連被遮得嚴實的明禮堂內，也未有一星半點人聲傳出。
換來的，只有落在她頭頂身側的惡毒咒罵，和一板重過一板地毒打......
“不知好歹的賤婢，聽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難不成還罰錯了你？！私自出逃不算，還敢拐帶府中小姐！？此便是一大罪，就算是今天里將你活活打死，也與人無尤。”
開口的，不是旁人，正是今日里得了令，監刑的一個老嫗。
老嫗說著說著，似是氣急，又是提手叉腰又是狠瞪起眼來：
“平日里，得你家姑娘寵，人前便驕縱。如今，犯下大錯不但不知悔改，竟是越發無狀，敢指摘起夫人來了。也不知，竟是仗著誰的勢，借了誰的膽？！若是，再給你幾分顏色，怕還不得反了天去？！”
老嫗口中罵著，還不忘狠狠地剜了楚靈曦一眼，那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只這老嫗如此，還嫌不過癮，轉過頭，卻是又指著行刑的家仆，劈頭蓋臉的再次咒罵了起來：
“怎地，你們是沒吃飯呢？還是想跟著一起造反啊？！給我打，狠狠地打！......”
隨著木杖更為用力地揮下，小侍女那單薄背脊上的水綠衣衫子，不久便滲出了殷紅。
而，相對于，殷紅色澤的不斷彌漫，是那不停顫抖著地越發青白的臉色。
淚水伴著雨水越落越多，漸漸地目之所及似乎都沾染了抹不凈，擦不干的殷紅。
楚靈曦終是忍不住了，帶著哭腔轉向身后的明禮堂，大聲地磕頭求饒道：“夠了，夠了，母親，求求你，別打了，別再打了，我答應，我都答應還不行嘛？！”
明禮堂厚厚的門簾，依舊靜靜地低垂著，始終將堂內遮得極好。
與濕冷的簾外不同，攏著獸金炭的室內溫暖怡人，不但不帶一絲煙味，還頗有松枝清氣，催得人昏昏欲睡。
這些炭火，還是月前中宮賜下的，果然是好東西！
端坐于堂桌前的中年美婦人，醒了醒神，又不緊不慢地拿起纏枝花紋的茶盞品了口茶。
此刻，聽得堂外的話語，頗覺掃興，“咚”地一聲放下茶盞，斂去強壓的不滿，才儀態盡顯地悠悠然開口道：
“平日里，三姑娘瞧著，倒是個恬靜寡言的。只沒曾想，這一開口，卻也是個要命的。”
“我何曾要求過三姑娘些什么？又何來應承一說。”
“這些話，若是讓那些不知情的聽了去，還以為是我這作嫡母的心思歹毒，萬般容不下你們，趁著侯爺和府中的哥兒們盡在北疆軍中，又變著法兒的作踐你們。即便，有那當面不說的，背后也不知要如何編排了我去。”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
不等楚靈曦把話說開，堂內那婦人卻已是不耐起來：“孫嬤嬤，這些孩子們不懂規矩，莫非你這老東西也要跟著有樣學樣不成？我何曾讓你停手了......”
楚靈曦本以為只要自己低了頭，乖乖照辦，嫡母就會見好就收，可顯然她又一次想錯了。
而，這被稱為孫嬤嬤的老嫗，是府中的后院管事。同時，也是這順義侯府中女主人邱氏，從娘家帶來的老人。
老爺公子常年不著家，府中事也全是邱氏說了算。這老婆子，主人跟前得寵，故而向來沒把，這性子軟弱又無人可依的三小姐放在眼里。
此刻，見著自家主人有意給對方難堪，手下更是不曾半點留情。
“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還望您饒了老奴。”
這孫嬤嬤嘴上說著討饒的話，手就要往自己的臉上扇去。只，這還手差著十萬八千里呢，堂內卻又是一聲：“好了”。
那要自罰的手，自是默契地收了回去。
只，這老奴轉了身，卻又是先前那副兇狠樣，指著人又作起罵來：“一個個的都愣著干嘛？誰讓你們停了？！都沒長耳朵嗎？！打，給我打繼續打......”
“啊......啊......夫，夫人，是，是奴婢的......的錯，奴婢......奴婢知錯了，啊......啊......您......您就啊.......饒了我吧，啊......我再也不敢了，啊.......求，求您了，夫人......啊......”
“孫嬤嬤......”
“賤婢，還敢多嘴？！今日，老身就替你主子，好好教你什么叫規矩！打，打到這賤婢懂為止。”
木杖聲不停，而求饒聲卻是漸漸地低了下去......
性子軟弱的楚靈曦，此時也急紅了眼，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撐起雙手剛要沖過去，卻被孫嬤嬤一把猛地推倒在地。
“三姑娘，夫人說了，讓你好生瞧著，可沒讓您跑去添亂。若是，這板子，一不小心落在了您的身上，老身可擔待不起。”
許是，孫嬤嬤地這一把推地狠了，伴著不遠處噼噼啪啪地落板聲，臉色青白伏倒在地的楚靈曦，在這之后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