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教室唰的安靜下來，氣氛瞬間異常凝固，對于其他人而言，在十年的學習生涯里，目睹的學生無論好壞，各色各樣，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場景，可依舊能引起莫名的興奮點和情緒代入。

果然，面前的女老師勃然大怒，邊拍桌邊放高了嗓門：“你干什么啊？！一點也不尊重老師！這課你愛上不上，不上就出去！少在這給我裝什么特別！廁所也掃了，還不好好努力。”

話音一落，又有此起彼伏的嗡聲亂成一片。

“什么？掃廁所？她去掃廁所了？”

“啊？為什么要掃廁所啊？”

“安靜一點！都給我上自習。”滿臉紅溫的女老師轉頭吼了一聲，再度對上江步月白紙般的面無波瀾，但依舊猜不透這位問題學生的心思，只好默認為性格缺陷，然后扭頭離去。

人被氣走后，江步月有些后知后覺地坐下了。其實沒什么，只是一下許多人得知了她掃廁所這事，實在是尷尬丟人。

或許是短暫的演藝生涯內見過實在爛的演技，反而覺得平常生活里的人更加生動自然，不知不覺就想觸發他們的另一面。

事實上她恍惚間的搗亂行為已經不止一次，到了請家長的地步。

江步月忍俊不禁地輕笑了，她哪里來的什么家長？能充數的只有一個人。

班主任不知情，可電話已經撥出去了，順便還能再與某人見一面。

下課鈴一打，隔壁上課的郝勝男就直接把她拉去了校長辦公室，想逃都逃不掉。

一進門，一個身長瘦削的男人坐在靠窗的黑色沙發上，拿著老式透明玻璃杯，每抿一口就被燙得一哈一哈的。

他便是曲直，沒等開口，郝勝男便啪嗒啪嗒地苦口婆心教育起來。郝勝男年長他幾歲，性子剛烈，他也不好打斷。

“我說你呀，就不看看沈時恙，咋就自暴自棄了呢？當初要不是有好心人資助你上學，不夸張的說，沒準你就要餓死在街頭了。”

“當初是不是你跟曲校長打電話說要回來的？怎么，短短幾天，保證又不作數了？還妄想再進什么娛樂圈，再重蹈覆轍一遍嗎？那個圈子不是那么好混的，什么潛規則……”

江步月一開始是靠在沙發背上的，被郝勝男一通說后，只好端坐著。滿心歡喜的放學時間，要被關學校談話，她也認了，就怕有人不會來。

她時不時地抬頭看眼墻上嗒嗒嗒的時鐘，分針從整點走到一刻，心漸漸冷下來。

“應該也沒人會來了，我還是先……”

起身的瞬間，敲門聲傳來，一個二十出頭模樣的男生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氣喘吁吁，手里抓著兩根烤腸，腰上系著圍裙，剛從廚房跑出來似的。

“出什么狀況了？”

“你就是薛…江步月之前的經紀人沈瀟？”一年間的事郝勝男通通不了解，一看是個眼神清澈的毛頭小子，就越發覺得經紀公司不靠譜，是個騙子。

“對。”

江步月微怔著坐下，盯著從手里冒出來的兩根烤腸，嘴角揚了揚。

郝勝男皺眉，對遞過來的烤腸連連擺手拒絕：“你這是還在上班吧？”

沈瀟邊坐下，回答得很有底氣：“個體經營，小本生意，勉強養活自己。”

“你是紫荊本地人？”

“土生土長啊，這不巧了，剛進公司就碰見老鄉。”

沈瀟口齒伶俐，沒怎么提江步月頂撞老師的事，反而訴說了自己一大堆的苦與淚，最后讓兩位學校領導都為其惋惜。

憑著初入社會不怕事的性子，在此之前他幫江步月解決了不少麻煩。

保安室門口停著一輛電動三輪小吃車，沈瀟回頭看了一眼，總覺得前后的位置應該顛倒一下：“你別跟上來了，認真讀書，下次再被叫家長我可不來哦。”

江步月直沖沖地朝著他走來，語氣帶著一絲得意：“為什么我打電話你就來了？”

沈瀟聽了淡然一笑：“助人為樂罷了。你不要想太多，咱們現在一個在學校，一個在社會，走太近對大家都不好。”

車子緩緩駛動，后視鏡中的少女即使模糊了身影也依舊動人，路口的落日余暉一閃而過，他松了口氣，卻差點與半路攔截的自行車相撞。

“就你這行駛速度，比蝸牛還慢。”

＊

覺夏本來是要馬上回家的，葉煙煙非要拉著程澈請客吃串串火鍋，索性湊個熱鬧。

秋意漸濃，大家都老老實實換上了長袖。沈時恙穿著一件薄款酒紅色衛衣，襯托出裸露脖頸的白皙，他頭頂黑色鴨舌帽，比平時多了一種酷酷的風格。

街上的女生看衣品穿搭識別帥哥，刻意與沈時恙裝作不經意間的擦肩而過時，還是抑制不住泛濫的少女心，嘻嘻哈哈的樂在其中。

覺夏的注意點和她們差不多，這是她頭一回看到校服裝扮以外的沈時恙。

準備升班考試的那些日子里，她總是待在教室里，一門心思都在提升成績上，每次抬頭看著班里那些成群結隊混日子的人，不僅默認學校的帥哥已經滅絕了，生活的每一幀每一秒都是灰暗的。

直到她被拜托轉交資料給二班班委，那時沈時恙正跟同學倚在門邊，談論著周末天氣很好該干點什么。

少年的陽光朝氣就像一塊新大陸，是越海遠航要到達的地方。

“衣服好看。”覺夏走神到一定境界，那抹酒紅到了眩暈的地步，不由自主地蹦出幾個字來。

程澈和葉煙煙在選食材的路上比誰跑得快，恰恰只有沈時恙回過頭來，眼底掠過一抹疑惑，開口回應：“什么？”

覺夏征了兩秒，忙不迭地回道：“我覺得酒紅色很好看，不是過分的喜慶，是那種剛剛好的熱情。”

她話不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沈時恙低了低頭，綻出一抹笑：“找不到別的外套了，聽你這么說，也挺不錯的。”

秋季是感冒流感高發期，稍不注意就中招，他把目光放到覺夏那被校服包裹的單薄身軀上，于是一問：“今天溫度低，你穿這么少不會受凍嗎？”

“不會，我里頭穿了好幾件，包括貼身的羊毛衫，所以還可以。”覺夏是梨型身材，上半身是吃不胖的體質，夸張到還能穿下好幾年前的上衣。

“是嘛，沒看出來。”沈時恙有些感嘆，不過他覺得拋開天生體質的因素，覺夏是很健康的，蘋果肌飽滿，肌膚白皙吹彈可破，忽隱忽現的陽光每每照進來，就是在展現一副生動的油畫。

自從上了高中，覺夏的“體質”就破了魔咒，相比入學時的輕盈，不規律的作息和飲食讓她的體重增長許多，胖沒胖看臉就知道。

因此，能在高中保持青春靚麗和成績優異的人簡直是魔鬼。

窗邊剛好收拾出來，兩人靠墻面對面坐下，葉煙煙和程澈動作飛快，一前一后拿了很多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