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蘇云月像熱鍋上的螞蟻,揮退了來請安的妃嬪,急得走來走去,就算似錦說據探子來報,子初安穩得很她也不曾放下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直到看到一身狼狽的李信踏入鳳鳴宮,她也不嫌棄渾身的臟污,也顧不得兒大避母的規矩,連忙抱了上去。
一雙手渾身上下摸索,心疼的看著如今她唯一的獨子,“兒啊,可有傷啊……”
李信憨憨的笑了笑,安慰道“沒事,沒受傷,張宸熙伏誅了,張貴妃也要被處死了,母后,我親手為弟弟報了仇。”
蘇云月吊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又變成了那個母儀天下威嚴深重的皇后,他拍了拍面前這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孩子,李信似乎有些別扭的話還沒說出口。
在母親的目光下,李信有些猶豫“此次,父皇把他的死士都給了兒子,母后,我……”
蘇云月目光如炬,“你后悔了,你覺得他對你還有一些父子情,是嗎?那我問你,此次,你父皇可有什么嘉獎,追隨你的蘇家軍可有獎勵的圣旨賜下。”
李信想了想如實回答“未曾。”
她冷笑一聲,早有所感,根據前朝傳來的消息,“他不光沒有獎賞,還以蘇家軍戰前懈怠為由,降了你外祖父的職,削弱了蘇家一半的兵權,狡兔死,走狗烹,他這是不放心啊。”
李信挫敗的低下了頭,他不明白,明明小時候如此恩愛的父母,為什么如今這樣的水火不容,非要對方死一個才肯罷休。
蘇云月知道他的兒子在想什么,但是現在容不得心軟,張家沒了,接下來,就是蘇家。
朝陽殿,死士正在稟報著李信的表現,智勇雙全,這是對他的評價,李峋深十分欣慰的笑了,不愧是他和她傾盡心血教出來的孩子。
歲月不敗美人,這句話用在他身上也同樣合適,快四十歲的他,眉目如畫,高挺鼻梁,薄唇輕抿,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更別提一身帝王的威嚴,也難怪,后宮妃嬪一心都撲了上去。
后面,竹清來報,說張貴妃死前想見他最后一面,有蘇如月的見不得人的秘密要告訴他時,他想了想,還是去了。
冷宮里,張雪嬌不復往日的囂張,衣衫破舊的躺在草席上,一頭往日的烏發,亂糟糟的披在身上。
“吱呀”門開了,她被鎖鏈關在這里,多日都未曾聽到任何聲音了,恍如隔世。
乘著月光進來的男人,還是那樣的威武,英俊,接下來的話,這個男人還能不能保持以往的高傲淡定,仿佛一切都把握在股掌之間呢,就像他了解她們最在意什么一樣,反之亦然。
張雪嬌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輕笑一聲“還是來了啊。”
李峋深厭惡的皺了皺眉,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有什么話,說吧。”
李雪嬌雖然知道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么情分,但還是被他的神情刺痛了心,畢竟二十年的相處,換不回一絲的真心。
“你做這么多,有什么用?她蘇云月領情嗎?她還以為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去不曾想,你李峋深早已給她把路鋪平了。
后宮里但凡跟她作對的妃嬪,你悄無聲息的借著她的手都處理掉了,她還自詡為手段高明,哈哈哈哈哈…”
李雪嬌知道他們本就是一場交易,他讓她入宮當個擺設,擺脫她那令人惡心的父母,她助他收取情報,必要時對她那對父母一擊必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她真的愛上了他。
因為愛,所以嫉妒,因為嫉妒,所以做了她這輩子的第一件惡事,毒死了那個快年滿三歲的孩子,稚子無辜,就算她日月在安華殿送經祈福,也撫不平她心中的罪惡,如今,倒讓她心安。
李峋深從來沒有想過,曾經那個跪在他面前連說話都不敢大聲,連根草都不忍去掐的女人,卻能做下如此惡毒之事。
“為什么,我知你心悅朕,所以朕已經為你想好后路,張家鏟除,你就詐死,以朕義妹的身份獲封公主去往封地平安一生,可你為何就是要選擇這條不歸之路。”
她想起初見他之時,當朝的狀元郎啊,何等的風光,而她只是人群中,任人打罵,差點被她父親許給快60多歲的先帝做妾的一個庶女。
那次她知道父親有這個心思,因著府中就她一個女兒,她無路可退,嫡母的責罵,剛好被入府來拜見的狀元郎看到了。
他替她解了圍,還讓身邊的小廝,在嫡母的刁難下,給她請了郎中,還告訴她:世事無常,萬事皆有可能。
她才能鼓起勇氣找到他談判,她從不后悔愛上他,她只恨蘇云月有眼無珠。
“陛下,我無話可說,我愿意去地下給孩子賠罪,但是,我的陛下啊,蘇云月不是什么良人。”
“住嘴”
李峋深聽到她提起安兒,便恨不得能把她大卸八塊,更別說他敢詆毀蘇云月,他已經不想聽下去了,轉身離開,等走到門口的時候,里面傳來了張雪嬌最后的聲音。
“陛下啊,謝柯沒死!就養在你們初識的莊子上……”
隨后,一口鮮血噴出,她看到最后的月光,思緒遠飛,從而沉寂下去。
張雪嬌她本來不叫這個名字,是帝王主動要讓她為貴妃時,張宸熙為表對她的看重改的這個名字。
她叫張星晚,是她的姨娘,看著她出生時漫天的星辰,為她取的名字,想讓她像璀璨的星空一樣,發出屬于自己的光芒。
此時的李峋深手足無措,他不知道他該不該相信她的話,他認為這不可能,當初是他親手處死的他,除非……
竹清跪在一旁,動都不敢動,他知道這位帝王最深的逆鱗是什么,還好那些內侍都在宮門外,沒讓他們進來,否則此刻血流成河。
李峋深深吸一口氣,他不論真假,這件事必須要徹查,傳下密信,夜晚,寂靜的皇宮下,暗流涌動,就連某處莊子上的農婦都跟著動了起來。
那位農婦趁著夜色,去往了山莊,最后一間破敗的房子,進去之后才發現,雖外表破敗,里面確內有乾坤,用的都是上好的御貢之物,趁著月光看了搭在屏風上的外衣,那都是上好的錦華緞。
突然,冰涼的觸感在脖子之上,農婦連忙轉身,起手往下劈去,卻被那個男人躲了過去,她拔下頭上的木簪,把外殼去掉,是一把鋒利小巧的匕首,乘著月光看去。
那個男人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寢衣,風姿卓然,雖未言語,也能從他淡淡的笑意中感受出,這人性子溫雅,容止端凈。
“不知在下是誰,我又如何得罪了閣下呢?”
農婦看了他一眼,瞬間心死了,謝柯,當朝左相,風光霽月,溫潤如玉,可誰都知道,他為何而死,這個消息帶回去,她怕是要直面帝王的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