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
人群攢動,陳星由熱鬧街市走入寧靜的偏僻街道。
她又抬頭,看著夜空,上面的星星閃爍,突然想起那天的星空也是如此。
那個裂痕,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但那種震驚,她還記得。
陳星漫不經心的走著,來到那個熟悉的轉口,這次沒聽到不熟悉的聲音。她就徑直走過去了。
結果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走到巷子口,里面傳來聲音。
“錢!帶了嗎?”一個十分不客氣的聲音威脅道。
“我,我沒錢了。”這個青澀聲音顫抖著說。
接著就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陳星聽到動靜,趕緊貼著墻壁,靜靜的觀察。
然后聽到推搡,人推倒在地的悶哼,以及拳腳相踢。
男的被打的上氣不接下氣。
巷內,一個花臂黃毛扯起少年的頭,少年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里。你要是不把爺幾個伺候好,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哼!”
說完,作勢抬手要打下去。
就在這時,巷子深處響起了不可思議的低吼。
震耳欲聾。
所有人被吸引地看過去,像被靜止了般。
陳星也嚇得屏住呼吸。
這是什么聲音?從沒聽過。像猛獸的吼聲。
這里藏了一只猛獸?
巷內的人更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巷子里,可那里只有黑暗。眾人靜得都怕空氣掉地上。
過去許久,巷子里都沒再傳出聲音,黃毛們也沒作死上前去查看,而是匆忙了事。
“你給我等著,今天先放過你!”
說完就慌亂地跑了,跑前還啐了少年一口。出來回頭看到了陳星,嚇了一跳,沒理她。
少年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他的校服灰撲撲的,全是腳印,落魄極了。
他驚訝的看著我陳星,眼鏡不知道掉哪了,他把要掉的眼淚憋住。他這個樣子有點窘迫。
他不服的瞪著陳星,“你看什么看!”
“哼!”
在地上找到眼鏡,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那個不知好歹的少年還是姜年。
也不知道他們是有什么大病嗎?打架非得在這打,搞得我很尷尬。
陳星吐槽。
無語得看著姜年離去,陳星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來到巷口。
里面是什么?
陳星看向黑暗,那里什么都沒有,但就是有一種魔力,讓你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那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陳星深知好奇害死貓,收回好奇,轉身離去。
至于姜年,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解決。
回到家,又很晚了。
但今晚發生的事遠不止于此。
半夜,陳星在房間里寫作業,李麗珍小心敲門進來。她坐在陳星床上,小心翼翼的看著陳星,想開口幾次都失敗了。
“你有什么事。”陳星寫作業沒看她。
“內個,媽媽知道對不起你,我不想瞞你,所以還是來跟你說一聲。”
“我懷孕了。”
陳星聽見,停下手中的筆,抬頭。
“李麗珍,你今年四十歲了,不是小孩了,你們想清楚后果。”
“我們想清楚了!你爸一直想要個男孩,我也想兒女雙全。趁現在身體還行,想碰碰運氣。陳星,你會支持媽媽的吧?”
“支持?呵!是他叫你來的吧。”
“想要錢就直說,別拿孩子來說話。”
陳星依舊開門見山,一針見血。
陳星還不了解他們嗎?經營這么久的菜館,就陳志的上心程度,店里有營收就見鬼了,還拿著李麗珍好不容易掙的錢去賭博,輸得一干二凈,死性不改。
自從那件事后,就天天惦記陳星的錢。甚至擅自進陳星房間找銀行卡。
有幾次陳星留給李麗珍的錢,都被他哄去,拿去一個人瀟灑了!那是一分不留。
不管陳星怎么交代,李麗珍就是會給陳志,一次一次的相信,積攢的只余失望。
最過分的一次,陳志在外邊賭輸了五十萬,整整五十萬,討債的人都賭上門了。陳星沒慣著他直接報警處理。
在警察面前,陳志先是擺父親架子,讓陳星拿出五十萬還錢,陳星不肯,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扇了陳星一巴掌。
陳星再一次后悔沒殺了他。
最后,陳星讓他在警察面前寫下借條,是他向陳星借五十萬,事情才算結束。
可事情在陳星這不會過去。
“不是的,只是你也知道家里的情況,實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錢來生養孩子,所以這才找你想借點。”
“哼!有心生,沒錢養?你當我傻啊?他要真想要個孩子,就少出去吃喝玩樂,少抽煙,少賭博,孩子的錢不就有了。”
“還有,別找我要錢了,我已經沒錢了。”
說完,沒再理會李麗珍,繼續低頭寫作業。
李麗珍見陳星堅決的態度,也不太好意思提了。
“那就這樣,你寫完早點睡。”
說完又小心翼翼的走了。還回頭看了好幾眼陳星。
陳星被無語得寫不下去作業。呆坐在椅子上,面上麻木。
“我是你爹,我辛辛苦苦將你養大,你的錢就是我的錢。”
“你個小兔崽子!叫你把錢拿出來!不就五十萬嗎!至于嗎你!”
“如果沒有我,哪來的你!”
“早知道你這么沒良心,就不應該救你,讓你死在那!”
這些惡毒的話,陳星還記得清清楚楚。小的時候,還會被這些話綁架,之后就越發看清陳志這個虛偽的小人。
她恨他。
不管任何被冠以愛之名的旗號,去綁架你,去傷害你,你都不用再為他找任何借口,因為,當他選擇以這種方式去控制你時,你就應該看清這個人的本質,他并不是愛你,而是更愛他自己。
陳星早就過了會為父母的一點施舍或冷漠而影響心境的年紀了,他們確實不是合格的父母,但陳星無法選擇出生。
陳星只想過好自己的人生。
她不會再像小時候,會為他們的言行不一而感到羞恥,不是他們變了,而是他們一直如此。小時候的依賴,戀慕,敬畏都在長大中被自己的期待打破,父母總會教育我們要成為誠實,謙卑,勇敢,自律的人,可他們有時候根本就做不到,對別人和對自己的兩套標準,讓孩子的價值觀割裂。
后來陳星想明白了。
在成為父母前,他們首先是個人。
是蕓蕓眾生中再普通不過的人。是人,就會有缺陷,他們自私,虛偽,狂妄自大,但同時,他們也勇敢,善良,慷慨。人類是復雜的嵌合體,人心是最經不住考驗的。
這么多年了,成長也不過如此。
陳星收拾好心情,準備睡覺了。
今天的事真多啊!
陳星心里說完這句話就入睡了。
深入意識,陳星在朦朧中找回身體。
又是那天的情景,再次重演。
就在陳星像走劇情般躺在地上,意識消失時,她奇跡的聽見靴子踩在地上的聲音,陳星只看見一點棕色的鞋尖,她就失去意識了。
隔天早上,陳星再一次從夢中驚醒。不過這一次,卻讓她有些意外。
那最后出現的鞋子,是真的嗎?
還是她的幻覺?
當初,其實有很多疑點。
在陳星重傷后,是附近的狗找到的,再被人發現,但那是五個小時之后的事了,她竟然還活著?!
正常人流血四個小時就死了,陳星非但沒死,還很快恢復出院了。
真的稱得上是醫學奇跡!
還有陳星醒了后,見到了找到她的人,發現他的鞋子并不是自己昏過去前見到的棕色靴子。
整件事都透露著奇怪。
是不是現場還有人,是他/她救了陳星?
那他/她為什么不再出現呢?
還是說只是幻覺?
這次的夢喚醒了陳星遙遠的記憶。
陳星坐起,看著窗外還是灰蒙蒙的天,遐想萬千。
鬧鈴響了,又晚了一分鐘,陳星忘了給它換電池。
然后陳星起床,拉開抽屜,拿出新電池,給鬧鐘換上。做完這些,出門洗漱了。
又是新的一天。
陳星這次早點換了新口味,煎餅果子。
邊走邊吃,又來到昨晚的巷子。
天色已經亮了,晨光驅散了巷子深處的黑暗,里面向世人展示出它破敗的內臟。
亂放的垃圾,堆得亂七八糟的箱子,晨光中漂浮著塵埃。靠近巷口的地上,還有昨晚幾人在這打斗的痕跡,有混亂的腳印,有被蹭的到處都是的灰塵。
里面還有空間,陳星鼓足勇氣向前邁了一步,懷著忐忑的心情,陳星向前走去,一探究竟。
陳星抓緊書包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看著前面的磚墻,越來越近,走到了兩邊墻的盡頭,那是新的空間,又是一條與巷子垂直的小道,小道兩邊盡頭是破舊的墻,上面還有粗糙的水泥,和各種顏色廣告,地上也都是灰塵。
這里什么都沒有,呼,沒事了。
忽然,里面有易拉罐掉地的清脆聲音,嚇陳星一跳。
陳星找聲音來源,看見一只黑貓正閑適的舔著爪子,發出喵喵喵的叫聲,就走開了。
陳星這才放心,環顧了四周,就趕緊離開了。
這里什么都沒有,那昨晚的奇怪聲音是哪來的?
不行,耽誤太多時間了,陳星只好奔跑著趕去學校了。
結果出來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一個人。
一個奇怪的人,他高高的,但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穿著長長的黑色風衣,戴著黑色帽子,黑色口罩,黑色墨鏡,雙手插著口袋,氣場十分強大和神秘。
撞到時,陳星不小心摸到他插著的口袋,里面硬硬的,像是一個把柄,還很有鋼制的冰冷感。
陳星是被撞得后退好幾步,那個男的活像是個石頭,身體也硬硬的,這男的被撞后紋絲不動。
“不好意思。”陳星忍著痛感道歉。
但陳星沒給他反應時間就趕緊跑開了。
陳星就抬頭看了一眼,就判斷這人不好惹,還有口袋里的東西,陳星不敢多想。
真是倒霉!
那男的也沒在意,就回頭看了一眼陳星。重新整理了自己,就繼續往前走。
陳星已經走遠了,如果她再多看一眼,她就會發現,那個神秘的人轉身進了巷子里。
陳星只覺得后怕,感覺自己逃過了一場陰謀。
也許那個男的是個變態。
……
“陳星,你怎么來得有點晚啊?一點都不像你!”徐晨曦奇怪的問。
“路上有點事,耽誤了。”
其實是陳星好不容易趕到校門口,結果校門排了老長的隊,陳星排的隊里還有人插隊。
至于徐晨曦今天為什么來這么早,是為了證明自己,她夸下海口,要堅持學習,就從每天早到開始,陳星表示欣慰。
在每日的相處中,陳星與徐晨曦越發契合,仿佛是靈魂的共鳴。
雖然總在班級里見到那個討厭的許芷善,但她好像學乖了,沒再作妖。
可她總裝作與陳星捻熟的笑臉模樣,陳星就止不住的惡心。好幾次,陳星都差點忍不住動手扇她。
很快,許芷善靠著完美演技,騙過所有人,與班級里的人打的水深火熱。
“聽說你家是黃金段的大別墅,還有專門的停車場?”坐在許芷善旁邊聊天的同學好奇地問。
“對啊!那條街上最大的商場也是我家的,有空我帶你們去逛逛,免費的!”
“喔喔喔!真噠!許芷善你人真好!”眾人歡呼。
坐在一旁的陳星、徐晨曦一行人窩在角落悄悄地討論。
“哎!你們說,我怎么覺得有點奇怪呢?”
汪洋貓著眼睛說。
“你是說許芷善?”徐晨曦仔細問。
“別說!我也覺得不舒服。”李玥抿著嘴。
“你們說是不是有點像收買人心?哎,我說這話可不是酸,是你們先提的嗷!”
項明遠大膽開麥。
想起陳星提醒自己小心許芷善的徐晨曦也狐疑的看向正與同學聊的火熱的許芷善等人,說:“我是班長,我還不清楚他們是什么鳥樣,一個趙云瀾勢力,一個路燁希拜金,還一個楚涵卑鄙小人一個。他們喜歡的人能有多好。”
為什么徐晨曦會對他們有如此不堪的評價,是因為他們三在班級里總是挑撥離間,值日也不好好值日,學習也不認真。不管徐晨曦在班級里組織什么,他們都會倒反天罡,總要抬杠,氣得徐晨曦想罷工。
“這可不是憑空捏造,你們知道嗎,我打聽到一點秘聞,一個次在食堂的偶然機會,我偷聽到幾人聊天,聊的就是這個許芷善!”
徐晨曦精準拿捏說話藝術。
李玥幾人驚訝地追問。
“她們是這么說的‘什么?許芷善轉到這了?是那個家里很有錢的嗎?’‘對啊!怎么了?你認識?’‘哼!沒想到這個惡人竟然到這了!你是不知道我跟她以前是南宇市的,在那上初中。她啊!在那可是十足的惡魔。’”
徐晨曦繪聲繪色的演繹當時的對話,表情夸張極了。
幾人也表示震驚,不敢相信。
有著天使外表的許芷善,內里竟然是惡魔。
“陳星,你不是認識她嗎?你說是不是真的?”徐晨曦嚴肅的求證。
陳星在一旁聽著他們幾人的討論,也陷入了沉思。
陳星剛想好怎么回答,就聽見幽靈般的聲音,“你們在討論什么?怎么不叫上我啊?”
這聲音一出,把本來偷偷摸摸的眾人嚇得叫了出來。
是許芷善。
“是啊!徐晨曦你是不是背著我們說我們壞話呢?”路燁希不懷好意的問。
“怎么可能!大家都是同學,我們怎么可能說你們壞話,又不是你們,正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汪洋再一次發揮他的嘴炮技能。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陳星差點就相信剛剛說別人壞話的不是他們了。
“哼!誰不知道你們抱成一團欺負我們,我看你們就是嫉妒許芷善要帶我們出去玩!”趙云瀾拉仇恨的不帶腦子的一頓亂輸出。
這話成功點火,將徐晨曦一眾人燃起,兩波人開戰。
“陳星,你躲在他們后面,是怕了嗎?”許芷善發話,讓混戰靜止下來,所以人都在等吃瓜。
徐晨曦一把搶過主動權。
“怕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怕的,誰做虧心事,誰怕,許芷善你敢說你不怕嗎?”
許芷善玩味的看著徐晨曦,“呦,這么快就有人替你出風頭了,陳星,看來你真的交到好朋友了,作為老朋友,我真替你高興。”
徐晨曦聽到這虛偽的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陳星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為自己說話的徐晨曦,陳星第一次感到被別人保護的心動。
“看來,當年你并沒有吸取教訓,如果你再肆意妄為,這次不知道你那全能的爸,會不會幫你?”
陳星反擊了。
許芷善瞇起了眼睛,笑得逞強。
“算了,你好像不太歡迎我,那我還是下次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
說完她就回到座位。
其他人也就只能見好就收,散了。
“陳星,你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徐晨曦還是沒能憋住。
“也,沒什么。就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把玩笑開大了。”陳星自嘲道,嘆了口氣,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徐晨曦見她還是什么都不肯透露,就放棄了。
也許,真相會在將來的某天大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