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斬云嘴角含笑,生出別樣媚態。對于范武義的態度,他面上云淡風輕,仿佛其口中侮辱的另有他人。
看似不以為意,但只有少數了解他的人知道,涉及此類的言談但凡入了他耳,只有對方身死,他才能不計較。
莫斬云的無視讓范武義自覺受到了輕蔑,他心中惱火,便將矛頭指向了曲濯云,“主上好男風,你整日跟在那人身后,莫不是也好余桃之好。”
曲濯云到底是氣盛,冷哼一聲,持劍的手蠢蠢欲動。
“右使,別忘了你是何故來此。”
莫斬云看似是在提醒范武義,實則也是在警告曲濯云的失態。
曲濯云,范武義聽此一言,齊齊望向慕鈞安。他守在馬車前擦拭著驚影上的血跡,對紅衣教的內部事充耳不聞。頗有種幽居南山的寧靜與安詳。
范武義譏笑:“主上喜登孌童之床,重用玩物掌事。論真刀真槍,還不是需我輩出場。”
范武義在紅衣教屬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作威作福慣了,突然多出個左使與他平起平坐。他心中百般不服。尤其是這位左使并不是按照紅衣教的選拔晉升的,故他日常便懶的與其客套,說話時,心底對莫斬云的瞧不起,更是不加掩飾。
“聽右使口氣,必是位高人。巧了,慕某人就喜歡同高手過招。”
要不是馬車上有那孩子,任范武義說上個三天三夜也無妨。
慕鈞安倏地拔劍刺出,攻向范武義的左肩,范武義持劍抵擋,他攻其不備,腕動劍抖,將劍刺向其右頸。驚影一出,必染血歸。
范武義頸部新添一道血痕,他摸了摸脖子上的血,大吼一聲,長劍直擊猛攻。慕鈞安驚影哐哐抵御,你來我往,雙方劍法超絕,身手迅速,范武義使盡全力,慕鈞安也不敢小覷。
莫斬云作壁上觀,時不時將二人對陣的劍法及自己對劍術招式的見解講與曲濯云聽。
“對方快攻,閃身還擊,若避不及,迎上避開要害,刺其頸部,取其首級。”
……
“慕叔叔!”小小的身子被人提著,脖間架著一把匕首,是追隨右使而來的教眾見范武義落了下風,自作主張抓了孩子。
慕鈞安一驚,范武義趁機刺向其小腹。慕鈞安心系孩子的安危,劍法逐漸失了章法。想到故人,就算今日搭上性命,也要救下那孩子。有個人比他更先出手,隨意一甩,細如牛毛的銀針無聲入體。但聞“砰”的一聲,那挾持孩子的人應聲倒地。
霽陽脫離了掌控,邁著小短腿又跑進了馬車里。
莫斬云眸色閃動,身旁的曲濯云心領神會,沖著跟隨莫斬云而來的教眾高喊:“那孩子是我們先找到的,理應由我們帶回。”跟隨莫斬云而來的剩余教眾聞言,迅速將馬車圍了起來。
曲濯云瞅了眼不服氣的右使派人,接著又道:“右使對陣天下劍客,弘我教威,右使大義!”追隨右使的人目光齊刷刷轉向了纏斗中的兩人。
兩把劍交叉揮動,劍光閃爍,光影重重。
慕鈞安占據上風,驚影如龍蛇,他的身影本該如風,卻出現了明顯的遲疑。
局勢扭轉,范武義漸占上風。
“濯云,前日我園中跑進一只小貂,那小東西頗為靈活。四爪蓄力,專攻人胸、腹、臉,頸之處,我原想縛其四肢,但它肌肉結實,前爪力威,又懂的示敵以弱,而后奮力拼搏。一時竟不可活捉。它猶擅攀爬奔跑,我不堪其擾我清幽,取來弓箭,射其后肢,待其行動不便,扼其咽喉,一擊斃命。”
“貂?我回去定好好檢查。”曲濯云撓了撓頭,左使院中進了貂這件事,他都不知道,以后還怎么有臉吹噓自己是紅衣教百事通。
“嗯。”他輕輕撩起一縷長發,指間一道微弱的白光一閃而逝。
“欸?他怎么這樣?”曲濯云驚訝,慕鈞安進攻太猛,不設防守。天下劍客竟然也會留這樣的破綻。
果然,下一秒這個紕漏之處就被范武義抓住,他一劍刺穿慕鈞安左肩。
天下劍客也不是浪得虛名,曲濯云見慕鈞安面不改色,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心生佩服。
不戰至最后,不可言勝負。須臾之間,慕鈞安手中驚影與光合一體,若銀色閃電,斬范武義頭顱于劍下。
隨范武義而來的紅衣教眾誓要殺了慕鈞安報仇,曲濯云不想趁人之危,但是教令又不可違。他正糾結,突遭人背后一襲,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左使,慕鈞安,同那小孩皆不知所蹤,余下紅衣教的人無一活口。他查看了幾具尸體,傷口非一人所為。沿著車轍印記一路追尋,竟然到了一處懸崖。
這里還躺著十幾個紅衣教眾,刀口約四寸,出血極少,出手干凈利落,和慕鈞安的劍法不同,卻都是一招斃命。
這時,幾只蝴蝶揮動著翅膀引起了曲濯云的注意。
周圍并無鮮花,可那幾只蝴蝶明顯在找尋著什么,飛來飛去,久不離散。
順著蝴蝶聚集的方向……
若非親眼所見,曲濯云都難以相信。
離崖不遠的草里,只只蝴蝶在繚亂的飛,像是在呼朋引伴,盤旋片刻落于左使身上,密密麻麻的若枯葉落于紅衣之上,汲食著鮮血。看的他頭皮發麻。
“莫左使!”
紅衣教
紅衣教總教在洞心湖的一座江島,島上峰巒疊嶂,形勢嚴峻,殿于半山而建,能人巧匠精設,內有三十二障,若無人領路,死后全尸都是大幸。
紅衣教主閉關三載,臨近出關,十二堂主齊聚總教。
一聲爆破響徹洞心湖,十二堂主有人臉色煞白,有人喜上眉梢,有人神情自若,分立于首座之下。
一陣風吹過,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而立之年男子斜坐在教主的首座上,他膝前跪坐著一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那少年相貌姣好,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眉間少年氣盛,使人過目難忘。
他一襲白衫,宛若水蛇般傾向男子,媚眼如絲,惹人憐愛。
十二堂主對此司空見慣。
男子掃視著眾人,目光閃動:“左右使何在?”
教主提前出關,他身邊的少年從何而來無人知曉。他今日攜少年毫無覺察的出現在首座上,使收到教令到教的十二堂主感到震驚后怕,以他們的耳力都察覺不到,想必是神功大成。此時,誰也不愿去觸那個眉頭。
男子冷冷喝道:“合教上下,竟無一人知左右使的消息?金鈴堂主何在?”
金鈴堂負責收集情報,天下大小事入紅衣教先入金鈴堂。
金鈴堂主額上涌出細密的汗珠,他舔了舔嘴唇道:“左使奉那人命追蹤孩子下落,那孩子身邊有慕鈞安相護,右使收到信號前去支援,命喪皇陵道。左使……”
余下堂主眼觀鼻,鼻觀口,俱是一副事不干己莫閑管的面容。
男子手指一彈,一粒不知為何物的藥射進金鈴堂主的嘴里。
“既說不出口,那便永遠不要說了。”
金鈴堂主狂咳不止,手掐脖頸,臉色憋的通紅,嘴里阿巴阿巴的,不知道在說什么,瞪著一雙眼,腳下蹣跚,倒地不起。
在男子面前,日常威風的堂主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輕喘。晉升堂主,他們便服了一顆長生丹,所謂的長生丹,現在想想不過是上位者對他們的牽制。
可惜,當時的他們鬼迷心竅,現下十二堂主須每三月服一次解藥,若超期限,便會受萬蟻噬心的折磨,腸穿肚爛而亡。
像金鈴堂主這樣毫無痛苦的死去,在他們看來已是幸事,雖內心因這殘暴不仁驚起波瀾,仍是冷眼旁觀。
金鈴堂主這次回總教,倒是帶了一名心腹弟子,那弟子聽到教主召見,狂命奔來,跪在堂中時雙腿還止不住的打顫。
“金鈴堂主收集情報,隱瞞不報,本座已將其正法。現在金鈴堂中,誰能告訴本座左使的消息,我便升他為金鈴堂主。”
“左使……左使被慕鈞安的驚影劍術重創,危在旦夕,現在安居堂。”
“慕鈞安人在哪里?”男子咬牙切齒,目含兇光。
倘若慕鈞安出現在紅衣教,照這位教主的行事作風,定會讓他體驗完百種酷刑后,再將他撕碎喂狗。
“與那孩子跌落懸崖了。”
“死了?”
“崖高萬丈,跌落必亡!”
“好,從今日起,你便是金鈴堂堂主。”言罷,他賜下一粒長生丹。
身為金鈴堂主的親傳弟子,他早就知道每位堂主都會被教主賜下長生丹,彼時的他還小,詢問金鈴堂主關于長生丹的事情,還被其呵斥過。現下,他終于得此殊榮,拿到藥丸便美滋滋吞下,不曾留意眾堂主的意味深長。
“洞心湖清幽泉有愈疾之效。速將左使帶回總教靜養。”
“清幽泉水,聽聞可以潤肌強骨。”白衫少年對一切都視而不見,獨獨在聽到清幽泉時眼神明亮。
“想去?”
少年唇角勾著攝魂的淺笑,“教主,可以嗎?”
“憑你也配?”清幽泉水唯有歷代教主方可使用,供人狎玩的玩物,竟然妄圖進入。
“左使……”
男子面色驟變,大掌掐住他的脖子。
少年嘶啞道:“我可是……那人……”
不提也罷,提起那人,男子殺心更甚,手微用力,少年一動不動,被活活掐死。
“進了紅衣教,還認不清是誰的人,該死。”
“紅衣教主好生威風,我進了紅衣教,是不是也要任你差遣!”
男子不用抬頭,已知道是他來了,他朝著眾堂主一揮手,眾人風流云散,對這個隨意進教,身著雪蠶絲夜行衣的男子不以為奇。
看了眼地上的尸體,來人說道:“可惜了!”
說著可惜,可臉上神色卻不似言語那般惋惜,這樣的人在他眼里,連螻蟻都不如。
男子從首座起身,邀其落座,面帶敬畏之色,躬身道:“不知您大駕來此,有何指教?”
“若不是我親自來,又怎么能知曉,花費這么多心力尋的出關禮,被人棄之敝履。”
男子虎軀一震,又聽那人道:“到底是嫌棄這個少年,還是嫌棄送少年的我呢?”
“您說笑了,我有今日,多虧您的一手扶持。紅衣教愿為您鞍前馬后,盡犬馬之勞。”
“那個孩子的事,我派莫左使去,可怨我?”
“不敢!”
“你該明白我為何要派他去?”不是不怨,是不敢。來人長嘆一口氣。
“自他入教任左使以來,不曾讓他回過總教。”
“你心中明白就好,那個孩子的事做的不錯。近日,我會再送一批死囚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