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過后,蘿雅太后焦躁不安,心神不寧的站在木窗前,她正對著庭院中的綠樹苦苦凝視。一名侍女走到她身后,蘿雅太后以為是詢問她沐浴的事情,“等等,我現在不想沐浴。”她疲憊地對侍女說。
“太后,我是來提醒您,您還有一位祭司沒見。”年輕的侍女回答。太后轉過身去,這才記起,她還有一位祭司沒見。“她在哪里?帶我去見她吧。說不定今晚她還能為我念祈禱的經文。”太后勉強打起精神打趣地說。
“那位祭司在一樓的一間會客室。”侍女回答,然后領著太后往會客室走去。
莫丹娜正在欣賞一條掛毯,掛毯的刺繡用金線和銀線繡了許多華麗、栩栩如生的圖案。穿灰藍色絲綢曳裙的侍女拉開鐵箍加固的木門,蘿雅太后從門后走進來。
莫丹娜用她那雙墨綠色的雙眼直視籮雅太后,“尊貴的太后,祭司莫丹娜見過您。”莫丹娜的語氣里處處透露著宛若墜入湖底深部的冰冷感覺。
“你為什么不屈身向我行禮!”太后質問莫丹娜。
“太后,我是一名來自異國的祭司,來自你前主人的國度。”莫丹娜還沒解釋完,籮雅太后就打斷了她“而我現在成了主人,你應該向我行禮,哪怕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們這群可惡的傳道者,動不動就給人戴上罪的帽子。”太后帶著敵意說。“請原諒我,我本應先造訪當地的祭司,再在他們的陪同下,以盛大正式的儀式邀請您才對。”
籮雅太后輕蔑地笑笑,在一張奢華的椅子上坐下,審視祭司那張明艷動人的臉。
“太后此刻為國王和公主殿下擔憂。”莫丹娜沒有展現出絲毫畏懼,“尤其是公主殿下。”
籮雅太后聽到莫丹娜提到她的女兒,神色很快變得緩和,不再咄咄逼人地看著莫丹娜。
“公主殿下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沒有她熟悉的人,舉目無親,孤身一人,像困在牢籠中的獵物,正等著人解救。”
“你知道我女兒在哪?她還活著!”籮雅太后聽到祭司提起她女兒,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是的,我正是為了這事,不遠千里,接受神的指示,來拯救公主殿下的,太后,我需要你的信任。”莫丹娜用謙卑的語氣請求。
“我需要你給我一份通行文書,上面蓋著通行的印章,這樣我才能更好地拯救公主殿下。關隘處搜查的衛士才會更快地放我通行。我身為祭司,即使帶著圖真國祭司寫的文證,一路上的通行也是盤問重重,這會影響我找公主的速度。”
“我可以給你一張通行文書。你還需要什么?”籮雅太后當下應允。“您的幾根頭發,以及一件公主曾經穿過的衣服。”莫丹娜向太后說。“或許還需要一些公主曾經用過的東西,這樣公主見到我的時候,她才會跟我走。”
籮雅太后聽完后就站起來,莊重地旋身走到門外的拱廊,她輕柔的腳步聲隨著她順著樓梯拾級而上慢慢消失。
莫丹娜透過木制門框,看著府邸的砂巖高塔與厚厚的城墻相連,那是整個府邸最高的地方,在它上空懸掛著一輪明月,靜靜地照耀著一切。莫丹娜看著月光閉上了眼睛。
等莫丹娜再次聽到腳步聲傳來,她才睜開眼睛。
籮雅太后的侍女遞給莫丹娜一個包袱和一張蓋著繁春城公印的通行文書,文書的印章不是太后的專屬紅印。太后沒有完全相信莫丹娜,不過這也是莫丹娜想要的。
“我會再回來的,太后。”莫丹娜向籮雅太后承諾。
“你最好帶著公主回來。你要是需要人手,現在也可以向我提出來。”籮雅太后說。
“謝謝太后您慷慨的協助,不過我會向附近的祈禱堂求助。現在,我有理由去拜訪繁春城的大主司了。希望他們還能迎接我的到來。”莫丹娜向太后辭別。
侍女送莫丹娜出了凝香府邸的閘門,連同她來時牽的馬也一并送走了。
繁春城的大祈禱堂沒有拒接莫丹娜,莫丹娜拿出她的祭司職位文書,繁春城的大祭司接待了她。同時為她安排了一間舒適的臥室,有寬大的木窗,能俯眺附近的一排排房屋和街道。
莫丹娜在祈禱大廳祈禱完后,上樓休息了。
第二天黎明,等城門打開,莫丹娜騎著來時的馬,拿著籮雅太后和繁春城大主司給的通行文件,穿過城外的農野,往遠處走。繁春城高大的城墻離她越來越遠,這面由蘇馨家族下令修建的城墻,經過蘇馨家族一代代人兩百年來的加固和擴建,變得更加堅固厚實、牢不可攻。
亞靈睡了一夜,被石堡對面的撞鐘叫醒。
樓下不知道什么時候運來了幾車新布,可以縫好過冬的衣服。南莎一早就叫著要拿一塊給自己做一套衣服先。
普雅、賽芬還有南莎從石樓的旋轉樓梯下去拿她們今天的早飯。石堡大門前有人在發放白粥,已經排起兩列長隊了,都是一些衣衫襤褸的婦女。
亞靈繼續縫制發給她修補的衣服,她已經縫了兩天的衣服,那都是一些薄衫的補丁。
她靜靜地回想她到這里的經過,她的車隊遇襲。隨行的衛兵要么被殺,要么被抓,她的鋼制轎廂沖出去,一路飛奔,她抓著和她一同呆在轎廂里的侍女,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們來到一個小鎮。騎白馬拉轎廂的衛兵向她報告情況,提示他們最好下車步行,因為馬已經受了重傷,很快就跑不動了。
衛兵為她找了一間旅館,鎮上的人紛紛側目盯著她們看,侍女在鎮上找了幾間裁縫店,按亞靈的吩咐,買了幾套衣服。她們回來后,亞靈命令侍女和衛兵立刻換上新買的衣服。她為自己選了一件最普通的換上,還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首飾包在一塊方布里。
衛兵提議他們最好立刻離開,并在路上再次換上新衣服。
亞靈和侍女們同意了這項提議,在小鎮居民的注視下離開。她們往西南走,那是繁春城的方向。
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們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
衛兵拔劍為亞靈和侍女殿后。亞靈和侍女則慌亂地往森林深處跑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遇到一條河,亞靈和侍女往上游走去,希望能找到村落。
她們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遇到了一座石橋。過了橋,亞靈和侍女發現了幾條小路。
她們順著小路走了一會,看到幾間倒塌的廢房。亞靈又累又餓,命令侍女們停下休息。
太陽從頭頂降落,亞靈讓侍女去找點漿果填腹,而她去先前的小河取水。
她拿著找到的幾塊瓦片到河邊取水,還沒取完,一隊人馬從她身邊經過,把她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隊伍里有騎馬的婦女,他們停下來,詢問亞靈怎么會在這里,亞靈不知道怎么解釋,那些婦女問她會不會縫衣服,她點點頭。婦女不再多問她,下馬抱上她離開了河邊。
雖然過后亞靈解釋還有兩個女孩在森林里,抱著她的婦女聽到后,讓隊伍里的其他人去找她們,接著她就到了這座石堡。但從那以后,她再沒見過那兩個侍女。那些人領她到一個石屋里,那里面有一疊衣服,亞靈照著他們的命令縫補丁,一直過了兩天。
亞靈回想這些經過,感謝上天的眷顧。她默默祈求,希望接下來能遇上找她的人。又想到她昨晚撒的謊,一開始是對陌生人撒謊,她只希望能保護自己,但之后為了圓謊,她又撒了幾個謊,她害怕上天會因此而怪罪她。但她很快想到,她撒的謊并沒有傷害人,這并不構成罪行,她覺得上天會因此而原諒她,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點。
她繼續向上天禱告,如果她能安全回家,她一定讓她的國王哥哥嚴懲哪些不聽話的稅官,因為她知道她的國王哥哥并沒有下令像往年一樣收稅,她在餐桌上聽到外祖父和哥哥談過這件事,哥哥已經同意下令讓各地的稅官視情況收稅。她還會讓她的國王哥哥撤回鎮壓的軍隊,因為這些反叛的人并不是有意反叛,她相信,只要她好好向哥哥說明情況,她的哥哥就會明白這些反叛的人都是無辜的。
“那你應該考慮我和你提過的婚事了。”氏陶國王對女兒說。
彌拉文公主沉默不語,“等你好了,你就嫁給庫然大人。我已經幫你向庫然大人提過親了,你不能……”國王粗獷的聲音被場上響起的驚呼聲覆蓋,國王只好停下講話。
場上有人肢體橫飛,有人鮮血四濺。觀臺上,人群的驚呼像海浪一樣一聲高過一聲。
國王不得不幾次停下講話,彌拉文公主還是一言不發。
庫然大人抓準時機向國王和公主問好,“尊貴的國王陛下和公主殿下,希望你們對這場比武滿意。”
“庫然大人,謝謝你帶來的人讓我們看到這么精彩的表演,只是很可惜,我已經結過婚,和你結婚會犯下重婚罪,上天神靈絕不允許我這么做!”彌拉文公主搶在國王說話前用堅決的語氣對庫然大人說。
“夠了,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些外邦人的神,要問我對先祖們有什么不滿,那就是他們百年前允許那些外邦人在我們的國土上傳教還有建祈禱堂,害得我的祖父不得不把他們的宗教立為國教,現在連我也要向這些宗教低頭,我受夠這些神了!”國王沖他們發怒喊道。
“我與臣民們同在,我堅信他們所相信的,也愿保護他們的信仰!”彌拉文公主抬抬下巴,忍住怒氣說。
“好吧,你那些臣民信仰的神可沒說過,一個喪夫的女人再嫁也算犯重婚罪!”國王再次沖公主怒道。
“在我心里我的丈夫永遠都在,我也絕不會再嫁!”彌拉文公主挺著脖子說。
庫然大人尷尬地站在他們面前,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知道說什么。
“好了,庫然大人,你先退下。過后我會給你答復的。”國王沖庫然大人不耐煩地喊道。
“好的,陛下,我這就退下。”庫然大人從他們眼前退下。
與庫然大人相對走來一個仆人,他急匆匆地與庫然大人擦肩而過。
“國王陛下,安都來信。”仆人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國王信手接來,撕開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紙看。很快,他越往下看臉上喜悅的表情越明顯。
“好了,你不用嫁給庫然大人了。”國王沖公主說。
彌拉文公主如臨大赦,她立即對她的父王說:“我敬愛的父親,我就相信你依然站在我這邊,我今后會更加盡心地服侍您。”
彌拉文公主剛剛說完,場上的人一陣驚呼。一個比武場上的人竟然跳上二十多米的看臺,手持一把長劍揮舞。
王座附近的人四處逃竄,整個觀看臺頓時亂了起來。
衛兵從一旁涌上來,國王在一旁大喊:“我的老天,衛兵呢!給我抓住他!”
彌拉文公主被不安的人群從椅子上掀倒,撞在木板上,暈了過去。
“都給我不準動,來人!來人!不能讓我未來的王后女兒死在這里!快來人把公主扶走!醫士呢!把王都最好的醫士召來救治我女兒!”國王對著場上的人大喊。公主的侍女慌忙地越過人群,把公主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