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登未登

“這……是我做的?！蔽医K于鼓起勇氣回答，聲音細弱得像蚊子哼哼。我的手心全是汗，緊緊攥著那把簡陋的扇子，仿佛抓住的是我最后的希望。綢緞的邊角有些毛糙，竹骨也略微歪斜，在周班主嚴厲的目光下，我感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個笑話。

周班主拿起扇子，仔細地端詳著，眉頭緊鎖。他翻來覆去地查看，手指在扇面上輕輕摩挲，仿佛在感受它的質地。我的心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收緊，仿佛隨時都會被捏碎。后臺的喧鬧聲似乎消失了，整個世界只剩下我和周班主，以及這把決定我命運的扇子。

空氣凝固了許久，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周班主終于開口了?！斑@做工……”他頓了頓，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半m然粗糙，但總算能用?！?/p>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用？這意味著我可以登臺了嗎？我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周班主，卻發(fā)現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后。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了鄭戲迷。他正站在不遠處，手里拿著我的繡花鞋，臉上帶著鼓勵的笑容。

“周班主，”鄭戲迷走上前來，將繡花鞋遞給我，“我相信江姑娘?！彼D頭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肯定，“我聽說了你為了這場演出付出了多少努力，這種不放棄的精神，比什么都珍貴。我相信，即使道具簡陋，你也能呈現出一場精彩的表演。”

周班主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我和鄭戲迷之間來回移動。我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最終裁決。我知道，我的命運就掌握在他手中。

“好吧，”周班主終于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期待，“既然鄭先生都這么說了，那就讓你試試吧。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不要讓我失望?！?/p>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我可以登臺了！我接過鄭戲迷遞來的繡花鞋，緊緊地抱在懷里，感覺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我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地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盡力。

“去吧，準備一下?！敝馨嘀鲹]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感激。我知道，他之所以改變主意，不僅僅是因為鄭戲迷的勸說，更是因為他看到了我的努力和決心。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激動的心情。我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更大的挑戰(zhàn)還在等著我。我轉身走向后臺，準備迎接我的第一次登臺演出。

鄭戲迷走到我的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加油，我相信你。”

他的聲音很輕，卻給了我莫大的鼓勵。我抬起頭，看著他，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后臺傳來……

我緊緊攥著那雙繡花鞋，幾乎能感覺到針腳硌著我的掌心。周班主同意我登臺了！這突如其來的喜悅像一顆炸開的爆竹，在我胸腔里噼里啪啦地炸響。我?guī)缀跻饋須g呼，但又強行按捺住，提醒自己這只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真正的考驗，還在等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后臺?；璋档慕锹淅锒褲M了各式各樣的戲服和道具，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脂粉香。我找到自己的位置，放下繡花鞋，開始整理妝奩。我的手微微顫抖著，拿出粉盒，輕輕撲在臉上。鏡子里映出一張略顯蒼白的臉，眉眼間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回憶著師父教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唱詞。我閉上眼睛，在腦海里一遍遍地演練，想象著自己站在舞臺中央，燈光照耀，臺下掌聲雷動……

“喲，這不是咱們的江大小姐嗎？還真要登臺??？”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睜開眼，看到柳兒正站在我的身后，臉上掛著陰陽怪氣的笑容。

我懶得理會她，繼續(xù)整理我的妝容。柳兒卻并不打算放過我，她繞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就你這副寒酸樣，還想上臺表演？也不怕丟了戲班的臉！”

我握緊了手中的粉撲，努力克制著心中的怒火。“柳兒，我能不能登臺，不是你說了算的。”

“是嗎？”柳兒冷笑一聲，“我看你待會兒怎么哭著下臺！”她說完，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不安。柳兒一向心胸狹隘，她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我得小心提防她。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柳兒，繼續(xù)化妝。我仔細地描眉，涂胭脂，想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我拿起一支口脂，輕輕涂抹在唇上。這支口脂是鄭戲迷送給我的，淡淡的梅花香，讓我感到一絲安心。

突然，我感覺嘴唇上有些異樣，像是涂了一層厚厚的油脂，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我對著鏡子仔細看了看，卻沒發(fā)現什么異常?；蛟S是緊張的緣故吧，我這樣想著，沒有再多想。

我穿上戲服，戴上頭飾，對著鏡子最后檢查了一遍。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上場了。

“江櫻，準備好了嗎？”周班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好了！”我深吸一口氣，推開后臺的門，走向戲臺。

然而，當我走出后臺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其他演員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有的竊竊私語，有的甚至捂著嘴偷笑。我有些疑惑，但沒有多想，只以為他們是緊張的緣故。

我繼續(xù)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突然，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道：“江姑娘，你的……”

小丫鬟的聲音細若蚊蠅，我卻聽得一清二楚：“江姑娘，你的…你的嘴…”

我的嘴？我的嘴怎么了？我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一股油膩的觸感讓我心頭一跳。難道是口脂出了問題？我抬手想擦拭，小丫鬟卻一把拉住我，慌張地說：“別擦！越擦越花！現在…現在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什么意思？我心頭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我一把抓住小丫鬟的手，急切地問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說??！”

小丫鬟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了指我的臉。我這才注意到，周圍其他演員看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了，甚至有人開始竊笑起來。

我心急如焚，一把推開小丫鬟，沖到后臺的鏡子前。鏡子里映出的，卻是一張讓我無比驚恐的臉。我的嘴唇，我的整個嘴巴周圍，都被涂上了一層厚厚的油脂，亮晶晶的，像…像抹了一圈豬油！

我瞬間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么口脂，而是…而是豬油！我的腦海里閃過柳兒那張陰險的笑臉，一切都豁然開朗。是她！一定是她故意陷害我！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也無可奈何。現在已經來不及重新化妝了，周班主的催促聲已經從臺上傳來。我緊緊咬著嘴唇，努力控制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我不能哭，我不能在這里倒下！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戲臺。我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那些異樣的、嘲諷的、同情的目光，像無數根針一樣扎在我的身上。我強迫自己不去理會，目不斜視地走向舞臺中央。

周班主站在臺邊，看到我的樣子，臉色也變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我知道，他一定很失望，很后悔給了我這個機會。

我站在幕布后，聽著臺下觀眾的竊竊私語。我甚至能聽到有人在說：“看啊，那個丑八怪要上臺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從未感到如此的屈辱和無助。我緊緊攥著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江姑娘，加油！”

是鄭戲迷！我轉頭看向觀眾席，看到了他那張充滿鼓勵的臉。他的目光堅定而溫暖，像一束陽光照進了我的心里。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我不能讓柳兒得逞！

我抬起頭，挺直了背，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戲臺。燈光驟然亮起，照在我的臉上，也照在了我那油光閃亮的嘴唇上。

臺下，一片寂靜。

我…我該怎么辦…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臉上油膩的觸感。鄭戲迷的目光從我臉上滑過，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但他很快恢復了平靜，眼神中依舊充滿了鼓勵。他輕輕點了點頭，仿佛在說：“我相信你。”

我閉上眼睛，再次深呼吸，將所有的雜念都拋諸腦后。我告訴自己，就算我的妝容出了問題，我也不能放棄。我一定要把這場戲演好，不能讓柳兒得逞，也不能辜負鄭戲迷的期望，更不能辜負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

臺下，觀眾的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像潮水一般涌入我的耳膜。我甚至能聽到有人在說：“這妝畫的，是唱戲還是唱油??？”還有人說：“這姑娘膽子真大，這樣也敢上臺?！边@些話語像尖刀一樣刺痛著我的心，但我強迫自己不去理會。我知道，我越是理會，就越是會亂了方寸。

周班主站在臺邊，臉色鐵青。他幾次想要開口，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我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復雜。他既希望我能成功，又不相信我能在這種情況下演好這場戲。

我再次睜開眼睛，目光堅定地看向前方。幕布緩緩拉開，燈光照射下來，我一步踏上了戲臺。

那一瞬間，臺下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到無數道視線像探照燈一樣掃視著我的臉，我的妝容，我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我甚至能感覺到空氣都凝固了。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身體，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的平靜。我微微欠身，向觀眾行了一個禮。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臺下就爆發(fā)出了一陣哄笑聲。

“哈哈哈，這妝真是絕了！”

“這是唱哪一出啊？油嘴滑舌？”

“這姑娘是來搞笑的吧？”

這些嘲諷的話語像一根根鋼針，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我的臉頰一陣陣發(fā)燙，羞愧和憤怒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我淹沒。

但我不能退縮。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告訴自己，我不能被這些嘲笑聲打倒。我一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我不僅僅是一個有著奇怪妝容的戲子，我更是一個有著實力的演員！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臺下的觀眾，最終落在了鄭戲迷的身上。他依舊坐在那里，目光堅定而溫暖，仿佛在給我力量。

我微微一笑，開始了我的表演……

“各位看官，”我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在戲臺上回蕩，“今日小女子要為大家?guī)硪怀觥蔽业氖志従徧?，一個亮相，停在了半空中……有人，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