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果然聽清楚了我唱的啥。”
“你回避問題的方式并不高明哦。”
“我回避啥啊,用不著。對哥哥,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那你說說看。”
“灰太狼天天抓羊,從來沒有成功過,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說得上堅韌不拔吧?而且他抓羊是為了給發妻吃,給發妻做披肩,是個愛妻的人吧?他發妻脾氣不好,經常打他,他也從來不還手不頂嘴,是個脾氣好包容度高的人吧?后面他兒子跟小羊做了朋友,他就再也不當著兒子的面抓羊煮羊了,算是個慈父吧?就像歌兒里唱得那樣,溫柔,執著,頑強。”
“照你這么說,灰太狼是個一事無成的好人?”
“啊,對!”
“羊或許不這么想呢。”
“你管羊怎么想呢。小動物之間,就是純粹的弱肉強食嘛,哪有什么對錯。”
“所以小妹想嫁灰太狼那樣的人?”
“哥哥你瘋啦?!我才多大啊,什么嫁不嫁的?再說了,我唱這個曲兒,不代表我就贊成曲兒里的說法做法啊。我欣賞灰太狼的某些品質,也不代表我就能接受他這樣的人做我的夫婿啊。”
“那小妹將來想嫁什么樣的人呢?”
“嫁我心儀之人啊。我喜歡就好啦。”
“那什么樣的人,小妹會心儀呢?”
“溫柔的,體貼的,能包容我無理取鬧的,愿意聽我說廢話的,遇到事情能跟我一起面對解決的。嗯,就是像哥哥這樣的。”
“我這樣的嗎?”
“對呀,你是最好的哥哥呀。”
一番對話下來,蘇清塵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到達京城城門口時,已經是亥時了。
城門還沒關,其實就是因為蘇添選夫妻倆請了恩旨才特意等著的!
簡單寒暄一番后,車隊有序進城,蘇家父母的馬車在前引路。
不知道何時華大和管家交接了行李車輛,頭也不回地駕馬,融入了濃濃的夜色中。
接風的席面早已備好,蘇小莫大快朵頤,吃得肚子滾圓,坐在一邊聽蘇清塵向爹娘匯報那些瑣碎的日常生活。
蘇添選對這個兒子,很是滿意,目光灼灼盯著,贊許之色溢于言表。
蘇小莫漸漸打起了哈欠,困得鬼迷日眼。
蘇添選對女兒也很滿意,覺得她就算哈欠連天,眼淚糊面,也是天真可愛得不行。
自家的孩子啊,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蘇夫人也看見蘇小莫打哈欠了,想要把人抱到自己的臥榻上,轉眼就看見蘇小莫帶回來的一個小姑娘,正盯著蘇小莫,視線一錯不錯。
無奈,蘇夫人只好把蘇小莫抱回早就收拾好的廂房,睡下了。本來蘇夫人是安排蘇錦屏去住西廂房的客房的,可小姑娘堅持睡在了蘇小莫臥房的小榻上。
第二天一大早,蘇小莫就醒了,昨天晚上太晚了,都還沒來得及參觀一下新房子呢。
這是一座四進的府邸,真正的府邸了,而不是之前人家將宅邸稱做府邸的客氣說法。比渝州城的院子,多出了一進:中間的庭院里也有了正廳(穿堂改建的,禮用),兩邊的廂房被父親分別做了會客室和書房;內院這邊的廂房也從三間擴大到了五間,有了客房;后院女仆居住的地方,還辟了一塊出來做馬廄,院里還空出來一塊沒有鋪磚石的地方,可能是要種點菜?
嗯,雖然蘇清塵和蘇添選因為君子六藝也是學過騎射的,但是家里倒是沒有人騎馬出行,因此只養了幾匹專門用來拉車的。
蘇小莫四處轉,四處看,覺得中庭負責見客,那內院是不是可以改造一下啊?
正在構思改造方案呢,門房處的小廝就讓人送進來了帖子,說是給小姐的。
蘇小莫嘆氣,這里的仆人們,從稱呼到做事,都還有得糾正啊。
專門遞給自己的帖子,想都不用想是誰送來的,打開一看,果然是兵部侍郎顧家。
看看人家這禮數,大清早就送來了,生怕你安排不過來呢。
蘇小莫背著小手,往東廂房去。
懶豬哥哥不會還沒起床吧?
敲了敲門,沒有人?
蘇小莫又轉去了中庭的大書房,哈哈,父子倆果然在此。
“爹爹,你們倆一大早商量什么呢?”
蘇添選笑瞇瞇地:“無非就是說一說賦稅的事罷了。”
“爹爹今天不用上朝嗎?”
“不用,圣上今兒休班,都休沐了。”
“都?不會是圣上身體有恙吧?那爹爹你這個改革……”
“莫兒也未免想太多。有消息說是外出歷練的太子殿下回朝了,圣上高興,要跟兒子團聚,不許我們打擾呢。”
蘇小莫撇撇嘴:“爹爹你這消息可靠嗎?”
“管他可靠與否呢,圣上要團聚,我也是啊。跟著圣上行事,還能有錯?”
“我怎么就覺得這詞兒那么熟悉呢?”
“莫兒可看了我們院子,可還滿意?”
“看過了,挺滿意的。就是,我想把內院里面改造一下,引點活水,做個荷池或者魚塘,再跟邊兒上建個小亭子,喝喝茶,彈彈琴,感覺很不錯啊。”
“你想怎么改,直接告訴管家就是了。”
“哥哥這幾日得閑,有什么安排嗎?”
“目前還沒有。父親大人已經給我安排了新的書院,讓我過兩日再去報道。”
“哦,那我順便給你安排了吧。明日顧家姐弟倆設宴,為我們接風洗塵來著。”
“好。”
蘇小莫又施施然回了內院,打算去找管家。結果在中庭沒見到人,于是干脆鉆出了垂花門,來了外院。
管家正在跟一個婆子說著什么,后面站著好幾個半大小子,全都低著頭。
管家一看蘇小莫鉆出來了,立馬閃身將她擋住:“姑娘,你怎么出來了?”
“你擋著我干什么,我難道見不得人?”
“哎喲姑娘,怎可隨意見外男呢?”
“我這見的,可是一群!管家伯伯,這是又在采買仆人呢?”
“是呢。公子和你回來了,府里少不得要添幾個人的。車夫,小廝什么的。”
蘇小莫從管家背后跳出來:“你們中,有人懂拳腳嗎?”
一少年弱弱舉手:“小人略懂一些。”
“好,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幾歲了,如何學的拳腳,識不識字?”
那人一一回答,蘇小莫大手一揮:“以后你跟著公子吧,聽他差遣就是了。”
“還有人有別的什么長處沒有?”
“小人懂得拾掇花草。”
“小人,小人,跑得快……”
蘇小莫點了幾個人留下,然后就拉著管家的袖子進了內院:“管家伯伯,我要在這里,就是這里,修個池子,最好是引活水哈,然后在上面,建一個亭子,小點兒也沒關系,但是要確保沿著抄手游廊可以直接進到亭子里……”
“姑娘,你既然喜歡,怎么不建在西廂房那邊?”
“那有水,多招蚊子呀。建在哥哥這邊,我又能欣賞又能用,還不被蚊子咬,多好!”
剛從穿堂進來的蘇清塵,聽聞此言,無奈苦笑。
小妹就是頑皮,她制的那個苦盡甘來香膏,防蚊蟲效果很好,怎么可能被咬。
但是管家顯然不知道,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還是沒說話。
“對了,管家伯伯,這錢不必從官中出,我付就行。你先給我一個預算,我好拿銀子給你。”
然后第二天蘇小莫去找趁燭拿銀子時,果然就被懟了:“姑娘你又亂花錢。”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趁燭一邊取銀子一邊念:“下不為例。”
這可真是個好管家婆,務必讓你發光發熱。
顧家姐弟定宴席的地方,也很是出人意料,蘇小莫都懷疑這倆人是不是跟言如玉學了兩手,竟然也是定的飛花樓!
這京城的飛花樓,可比渝州城的大多了。里面營業的,也不只有花魁,每項技藝的前三甲都在冊。進門這個大廳,接待的都是一些散客,招攬客人的也都是沒有通過技藝考核后又不愿意做侍女粗活的姑娘。穿過大廳,迎面一座二層小樓,里面全是包房,接待的也都是貴客,他們可以喚樓里任何女子進包房伺候。而八項便于室內展示的技藝,被分在了左右三棟小樓里。小樓也都是四面筒子樓,也有兩層。二樓三面是三個花魁單住,樓下每面分兩個房間,分別安置第二三名。而庭院里右邊空缺的位置,是一個小的練箭的場地,遠遠的還能看見幾個靶子。
顧坤也是男子裝扮,出來迎了蘇家兄妹,一邊往里引,一邊介紹著。
“等等,顧姐姐。你說,中間這樓,接待貴客?什么貴客?”
蘇清塵在邊上冷冷的:“我朝并沒有明令禁止官員狎妓。”
“哎,那我在渝州城怎么沒看到過當官的?”
蘇清塵敲了敲自家小妹突然秀逗的腦袋瓜:“你都是白天去的,夜間營業時就去過兩次,都還是大張旗鼓的。”
“哦,合著他們躲著我呢。哎,哎,顧姐姐,我們怎么進了貴賓樓啊?”
“我們本來是不能進的,但是我定房間的事,被他們東家知道了,就給我升級了一下接待規格。”
蘇小莫拿右手肘去拐顧坤:“可以啊,顧姐姐,面子挺大啊。”
顧乾也已經從包房出來:“那可說不清人東家是照顧誰的面子。我們都知道啦,你為了個小姑娘,跟人談判的事兒。”
“喲,消息挺靈通啊,顧前不顧后。”
“小莫妹妹,別再叫我顧前不顧后了!我今年都十三了!”
“那你十五也還是顧前不顧后啊,還不許人說實話啦。”
“蘇兄,你管管她。”
蘇清塵笑著擺手:婉拒了哈。
其實宴席定在飛花樓很好,這里可沒有什么男女不同席一說。而且環境優雅又清凈,最適合這幾個人聚在一起插科打諢了。
宴飲罷,回府的馬車上,蘇清塵突然開口:“我們也許還是小看了飛花樓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