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
“爹爹,我們要想辦法救一救邊城的百姓,也要救出杜夜楓!”
“莫兒,你先別急。姓杜那小子,既然入了軍營,如今又沒有戰亂,不會隨便丟了性命。這事兒,我們要從長計議。”
“那,我們先解決付辛仁!”
“我這就寫書信回京,向圣上說明情況。”
“爹爹,不能讓州府的人知道此事!”
“莫兒是覺得……”
“我只是在想,付辛仁守著這邊城八年,要是真有什么問題,州府不可能不知道。那京城為什么從來沒有收到消息呢?”
“也是,那就寫密信,快馬加鞭送回京城!”
“可是,如果州府也有問題,那我們的行蹤自然就不是保密的,這信,怎么送呢?”
“無妨,我出來巡查,跟圣上匯報情況本來就是常態,到時候想辦法夾帶在奏折里就是了。”
蘇小莫搖搖頭:“送奏折的差役只怕也不能信。哎,我再想想。”
蘇添選完全康復,已經可以如常去走訪,但是蘇家的一行人里,還有病號一直纏綿病榻。
蝦米已經上吐下瀉好多天了,藥也吃了不少,反反復復,始終不見好。
這天蘇小莫又去看望她時,小丫頭哭著表示想家了要回去。
蘇小莫沉默了好久,最后還是不忍心帶著這么小的家伙跟著自己吃苦:“蝦米,你想好了嗎?真的要回去?”
“姑娘,這個地方太苦了,我撐不住了,我好想我娘親啊……”
“可是,你還未學有所成,一旦回去,就是前功盡棄了啊。”
“姑娘,我不能再跟著你了,我可以回去學,我回去也可以進學堂的!”
“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怎么能長途跋涉趕回漁村?”
“姑娘,我可以的,只要能回去,我可以堅持的!”
“你還小,怎么回去?不行,我不放心。”
“姑娘,你就讓我回去吧,要是再待在這里,我會死的啊……”
蘇小莫只能摸摸蝦米的頭,讓她安心休息,也沒說同意不同意她回去。
晚間蘇添選走訪回來,蘇小莫去書房找了他。
“爹爹,我想到辦法了!能把密信送出去的辦法!”
“莫兒,說來聽聽。”
……
蘇添選聽完蘇小莫的計劃,點了點頭:“嗯,這個辦法應該可行,那莫兒,你隨我去州府見一見知府大人。”
知府聽說蘇添選需要這邊的官驛送奏折,笑得眼睛都瞇起來,連連表示能配合蘇尚書的工作是自己的榮幸。
蘇添選還特意強調了好幾遍,自己的奏折很重要,不能翻閱查看,還要確保及時抵達京城。
知府都應下了。
大人間的事商議完畢,蘇小莫才跟知府提起,自家有個小婢女,想要回漁村,但是孩子又小,自己這邊人手又不夠,希望能得到知府這邊的幫助。
知府當即表示,自己這邊可以派人護送出州界,只是,下一個州府那邊就需要蘇小莫自己去協調了。
蘇小莫感激涕零,甚至走的時候還跟送客的管家打聽了一下城里的成衣鋪子,說是要給婢女置幾身衣裳。
聽完管家回稟,知府臉上笑意未減:“呵,我當蘇家人有多聰明呢。這么些時日,就想出來這么低級的一個招啊?聲東擊西,以為我會把注意力放在奏折上?笑話!到底是京城來的,看不起我們這里的人啊。”
管家提醒道:“老爺,那奏折就不查看了嗎?”
“當然要查。奏折簡單,一翻就知道了。倒是蘇家的小丫頭,說什么送婢女回鄉,你信嗎?官家小姐,婢女都是買來的奴婢,怎么返鄉?再說了,區區一個婢女,還需要送?只怕她送的不是婢女,是我們的催命符!安排下去,讓幾個心腹去送那個婢女,嚴格查看隨行的物品,一塊布,一張紙都不要漏掉!”
“那,老爺,那個什么婢女……”
“讓人看著,路上要是有什么不對勁,殺了就是,不能留禍患!”
蘇家臨時居住的小院書房里,蘇添選正在和蘇小莫你一筆我一筆地寫奏折。
“莫兒,你確定這個辦法,能把消息傳回去嗎?”
“爹爹和我的筆跡不同,爹爹是寫慣了隸書的,我寫字還是帶有我寫行書楷書的一些習慣,就算模仿爹爹的寫法,也還是會有差別。但是這細微的差別,翻看奏折的兵士不會發現的。”
“那圣上能看出來?”
“我相信他能!”蘇小莫沒有說華曌之前通過自己字跡確認自己身份的事,但是知道華曌其實是一個很細心的人。
“那,蝦米會不會有危險?”
“蝦米太小了,連話都不能完整復述下來。州府的官員肯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輕易不會要她的命。只是,她隨行的物品,我的確是要放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進去。”
蘇添選低下頭:“可我們到底,還是拿蝦米冒險了。”
蘇小莫沉默下來,沒辦法啊,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只能祈禱蝦米足夠愚笨,她越多破綻就越能活下來。
給蝦米買衣服的那天,蘇小莫還按照自己的身量,也買了兩套粗糙不顯眼的布衣。不過給蝦米準備的東西很多,并沒有人在意少了兩套衣服對不上。
蝦米臨行前,蘇小莫還在叮囑:“小蝦米,不要怕,我讓州府派的大哥哥們送你回去。路上你聽他們的話,問什么你就答什么,做一個誠實的孩子。等出了州界,會有別的人來接你,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去吧。”
蝦米出行很是順利,小丫頭雖然吃不得什么苦,但真是個誠實的好孩子。一路上,兩個衛兵各種套話,她都老老實實回答,被查看行李也是一點都不介意。衛兵翻出來一些帶字的紙,她也說是姑娘給的字帖,讓她回去練字用的。
衛兵把打探到的消息和字帖一并送回州府,知府總算是放了心,揮揮手,讓蝦米安全地出了州界。
“呵,我就說蘇家父女腦子不好,讓這么個丫頭帶東西出去,三言兩語全都交代了,東西也保不住,真是愚蠢!”
管家點頭哈腰附和:“還是老爺英明。”
蘇小莫收到臨近州府送來的信,知道蝦米已經安全,這才松了口氣。下一次,絕對不能再拿人命冒險了。
與此同時,快馬加鞭送走的奏折,正安靜擺在華曌的書桌上。
這是蘇添選的匯報,上面內容簡單,只有十幾行字:臣領圣諭,到訪涼州。見此地官員,一無貪腐,二無懶政,勤勉恪職,全心為民。然,地勢所限,民生維艱,賦稅不能盡繳,實屬遺憾。臣特上奏陳情,以求陛下明鑒。另,若能派送物資,以安軍民,以做支援,臣俯首涕零。
內侍過來換茶水,看這面前的奏折沒有翻動,不覺問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對?”
華曌看了內侍一眼,內侍立馬閉嘴退下了。
確實不對,以前這蘇添選的折子,那叫一個厚實,從情況匯報,到問題說明,再到解決方案,洋洋灑灑能寫十幾頁,怎么可能只有十幾行?
且,這奏折看著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對勁,這字也是蘇添選的字啊,怎么……
哎,字?
華曌敏銳地捕捉到了自己腦海里的一閃念,對,字,不一樣!
細細看下來,華曌終于發現,這份奏折里,有些字根本就不是蘇添選寫的!盡管寫字的人在盡力模仿蘇添選的筆跡,可常年寫隸書的人和臨時抱佛腳寫隸書的人,寫出來的字肯定不同。這模仿字跡的人,天賦不錯,相似度能達到七八成,但華曌還是看出來了。
那些不太一樣的,每一個字的收筆都像是常年寫行書的人的習慣。
這是蘇小莫的字!
華曌不僅看出來了是蘇小莫的字,還把那些不一樣的字一個一個挑了出來,謄寫在了紙上。
涼州官員貪腐,民艱,求派軍支援。
華曌氣極,狠狠一拳砸在了書桌上。
好得很,整個涼州都不干凈,自己派出去的近臣和自己最欣賞的女子,都得用這種方法才能送信出來,想必情況已經很糟了。
“宣,中書省蘇清塵,兵部尚書言羅。嗯,還有,吏部尚書和刑部尚書,都宣來。”
這天晚上,華曌的御書房里,燈火通明,幾個人討論地熱火朝天,中間還一起隨便湊合了一餐。
蘇添選還在按部就班四處走訪,雖然大家心里都明白,這個走訪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探查不到,但是為了等京城的消息,只能這樣耗著。
知府也在勸蘇添選不用那么辛苦,勸來勸去,蘇添選果然聽進去了,說自己還是需要走個過場,畢竟是圣上派遣的任務嘛。
知府當即表示,走個過場而已,不用那么辛苦再扮成農人走著訪問,坐著馬車溜達一圈也是差不多的。
蘇添選開心接受了這個建議,此后不管是監看土地改造,還是視察棉花大豆的種植,亦或是查問百姓賦稅情況,都是坐著一輛州府安排的十分招搖的馬車。
見蘇添選這么上道,又想到之前他寫給圣上的折子,知府等人也是慢慢放心下來。
京城的消息來得很快,竟然還是按照蘇小莫傳消息的方式,華曌和蘇清塵共同執筆,只是他們用的楷書而已。
蘇清塵的楷書乃是蘇小莫所教,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