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莫坐上了馬車,去了鋪子里。
開年就要試行新政,正是用錢用人之際。蘇小莫想要在江州收購紅薯粉,轉手賣到京城。
可這個事情,交給誰來做,還沒有想好。
華曌卻是早有打算。
蘇小莫剛進鋪子不久,渝州城退休的花媽媽就來了。
這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啊。
蘇小莫讓趁燭算了算賬上的銀子,考慮是先開分店,還是先去隔壁兩個城開胭脂鋪子。
由于另外兩個城池不太熟悉,而且胭脂制作還需要培訓工人,一時不能著急。趁燭就提議,先開粉店吧,等有了資金,再進軍旁邊兩個城也不遲。
蘇小莫贊成這一方案,當下就問了執筆:“江州是你故土,你愿不愿意回去?”
“姑娘,你說讓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花媽媽一人,到底支應不過來,我想著,讓你一起去。”
“好,我去!”
蘇小莫把賬面上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交給了花媽媽:“媽媽同我,也是舊相識了。我既用人,也就不疑。銀錢全都交給你,江州的收購事宜,也都仰仗著你了!”
“老身必不負所托!”
“執筆還小,有事還需要您多幫襯著,照料著。”
“放心吧姑娘,照料小姑娘的事兒,也沒人比我專業了。”
事情敲定,一大一小很快就收拾了行囊,坐著馬車離了京。
為了保護她倆的安全,蘇小莫還把府上的侍衛都撥了一批隨行。
趁燭面露難色:“姑娘,你把銀子都給出去了,這都年底了,剩下這些鋪子里,工錢本錢的,怎么辦?”
“怎么辦?去飛花樓要錢啊,還有制糖司也有一成利呢,年底不都得結給我嗎?”
趁燭一拍腦袋:“忙昏頭了,瞧我這腦子!”
“哎,我最近也總覺得腦子不夠用,睡也睡不好,醒也醒不徹底的,想是年紀大了?”
趁燭滿頭黑線:“姑娘,你這是點我呢?”
“其實我還想開個酒樓,但是菜品不夠。這樣吧,我把菜品賣給飛花樓,再跟他們東家敲一筆。”
落盞湊過來:“姑娘,什么菜品啊?”
“當然是跟紅薯粉有關的菜品啦,嘿嘿。”
“姑娘好腦子!飛花樓要賣你的菜品,得給你錢。飛花樓要用紅薯粉,也得跟你買。”
蘇小莫狡黠一笑:“誰讓我看他們東家不太順眼呢。”
幾天后,得到消息的華曌,啞然失笑:“所以,她這是要賺我的錢來幫扶我要推行的新政?還真是好算計啊。”
蘇小莫幾人,又開始忙碌找鋪子走手續的事兒了,而郡主府里,卻是郎情妾意,一片歲月靜好。
蘇錦屏幾乎包攬了錯錯的生活起居,盡心盡力地在穩定蘇小莫的后方。
奶娘的職責,就真的只有喂奶這一件事了。
這天,蘇錦屏照常在哄著錯錯安睡,傷勢大好的杜夜楓從外面走了進來。
蘇錦屏起身見禮:“侯爺。”
“快坐下,我們之間,哪里需要這些虛禮?”
蘇錦屏笑了笑,坐下了。
“萍兒,原本也是我對不住你,讓你只能做妾。實在是蘇小莫身為郡主,權勢壓人……”
蘇錦屏心里冷哼:呵,你若是真有骨氣,你自己提和離啊!你和離了,我就能做正頭娘子了,也不用做妾。難不成姐姐的銀子有毒,非要養著你這個閑人?不過是你既舍不得姐姐的富貴銀錢,又想要我這里的柔情蜜意罷了。
但是臉上還是一片溫柔小意:“侯爺,我知道你的不容易。姐姐和我一起長大,性格是強勢了些,我不怪她,你也別往心里去啊。”
杜夜楓馬上就換上了滿意的神色:“還是萍兒懂我。要是蘇小莫能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我怎會跟她鬧成這樣?我何至于!”
說著說著,杜夜楓聲音越發大了起來。
蘇錦屏怕吵醒錯錯,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杜夜楓有些不滿:“我家院子里,說話還需要偷偷摸摸嗎?如今你已經是我家的人,說幾句話怎么了?”
“侯爺,妾身是怕驚醒了小世子。”
“他睡得好好的,哪里就那么容易驚醒?萍兒,你要是喜歡孩子,我們也可以自己生一個,何必日日為這個野……爺操心呢?”
蘇錦屏裝作沒有聽見有個詞轉了調的樣子,反而紅了臉,低了頭,一臉嬌羞,聲若蚊訥:“侯爺,青天白日的,說什么呢。”
杜夜楓心情大好,哼著曲兒出去了。
他一出去,蘇錦屏的笑臉就垮了下來,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怎么,這家伙以為錯錯是別人的孩子嗎?
而宮里的華曌,意識到蘇小莫正在算計自己以后,不懷好意的,讓內侍跑到郡主府里,說是給錯錯賜了名。
“吾皇圣德,上天護佑。郡主宸衷之子,襲蘇姓,賜昕玥之名。令,好生撫養,弱冠時襲郡王位。”
杜夜楓聽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就聽懂了孩子的名字叫做昕玥。這可給他氣的不輕,好啊,昕玥,心悅?誰心悅誰啊?孩子姓蘇,自己是早就預料到的,現在這個名字里,又是日又是月的,在影射誰啊?怎么,都仗著自己手里的皇權,就這樣百般侮辱自己嗎?
府里其他人還在謝恩,杜夜楓裝都不裝了,起身就走。
蘇小莫挑眉:倒是沒有想到華曌會用“玥”這個字,畢竟,這字倒是多用于女孩兒名。
趁著給內侍塞賞錢,蘇小莫還特意問了一嘴:“賜名就賜名,皇兄扯這些上天護佑做什么?”
內侍笑呵呵地:“郡主有所不知,必是陛下圣德,才能讓上天降賜明珠。這個玥字啊,就是指上天賜給陛下的神珠呢。嘿嘿嘿。”
蘇小莫聽完這個解釋,眼前一黑:好你個華曌,這么會取名兒,不要命啦?我不就是算計了你一點銀錢,你要在這種事情上坑我一波大的?
可是旨意已下,也沒有反駁的余地。蘇小莫送走內侍后,吩咐了下去:“以后,府里不必稱呼小世子了,就叫玥兒吧。人人都可以叫,不必避諱。這也是給孩子積福,好養活些。”
而杜夜楓因為接旨后不恭敬,剛好的屁股,又挨了二十下。
蘇小莫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這可真是該啊,挨了這么多次打了,一點記性都不長。
除夕這天,蘇小莫才找好粉店的鋪面。契書一簽,手續一辦,坐等開市。
本來蘇小莫就在苦哈哈地坐著任由落盞往自己頭上堆違章建筑,為了晚間的皇家夜宴作準備,偏偏還有人過來找她有事。
來者還是個意想不到的人——言若云。
蘇小莫反反復復看著自己手里的帖子,實在是拿不準他來找自己是所謂何事。只好讓落盞停了手,頂著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用一根素簪盤好后就出來了前廳。
“微臣言若云,拜見宸衷郡主。”
言若云一邊說著,還一邊行了一個半跪的大禮,嚇了蘇小莫一跳。
蘇小莫一邊往邊上躲,一邊示意讓落盞去扶:“言大人這是做什么?怎可對我稱臣?!我有什么得罪之處,你只管講來就是,可不興先禮后兵啊。”
落盞只是虛虛地伸了一下手,言若云就自己站起來了。
“先前有幸得郡主賜教,才知道紅薯還有這么多的食用方法。只是下官尚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
蘇小莫撫了撫胸口:“哦,那你直說就是。我若知道,必定知無不言。”
“那紅薯做粉,自然是美味佳肴。可是制粉時剩下的殘渣,似乎就只能丟棄無用了。下官想著,這偌大的產出,只能無端浪費,甚是可惜啊。”
“紅薯渣也有它的用處的。農戶家里,若養有家畜家禽的,豬啊雞啊的,可以作為飼料,都不用怎么加工,直接喂食就可。”
“只有這一種用途?”
“這個用途,也是需求量不小的了。但你既然問起,我少不得也要回答你。若是紅薯粉的制作過程十分干凈,那紅薯渣,人也是可以吃的。遇上災年,將紅薯渣團吧團吧,煎一煎,炸一炸。或是沒有油水,直接蒸熟,也可以。只是,這個食物里,幾乎沒有任何營養價值,堪堪果腹而已。”
“郡主所說的營養價值,是……”
“比如肉類蛋類,可以讓人長高長壯;米面之類,可以讓人長胖;紅薯渣做的餅嘛,就沒有這些效果。”
“這樣說,下官就明白了。既然紅薯渣還有妙用,下官這就通知下去,務必讓農戶們做到物盡其用,也能讓他們少些負擔。”
“那言大人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叨擾郡主,下官這就告辭了。”
“無妨,再有別的事,你只管來問就是,不必多禮。落盞,送送言大人。”
蘇小莫回到正房,再次被落盞按到了鏡子前。
蘇小莫捉住落盞蠢蠢欲動的手:“就平常裝扮吧,不用那么麻煩。我尚在孝期,花枝招展的,也不合禮數。”
落盞將蘇小莫的頭發全都放了下來,一下一下重新梳理著:“宮中夜宴,當朝權臣和家眷都要去。姑娘可不要輸給別人。”
“這有什么輸贏的?花里胡哨,是要看個人選擇的。我就覺得素凈些更好。何況,原本也沒有你說的那些爭奇斗艷的場面。”
“那姑娘是要和侯爺一起去嗎?”
“自然。這次晚宴,就是我跟他假扮恩愛的第一戰了。”
“那玥兒去嗎?”
“玥兒還小,身體總不太好,宴會上人多,他就不去了,怕平白嚇著他。”
落盞已經給蘇小莫梳好了發髻,笑著說:“那就好!”
蘇小莫看著自己頭上繁復的一大坨鬧掃妝髻,有些不滿意:“玥兒不去,你怎么這么高興?”
“玥兒要是去了,少不得東廂房里的那個也要去。我不想她去。”
蘇小莫失笑:“你還不想她去,瓶子倒也未必想去呢。換個發髻樣式吧,這個沒有珠翠裝飾,確實不太合適。”
“姑娘要什么樣式?落盞都能給你梳出來!”
“梳個雙環高髻算了,免得頭上頂那么一大坨。”
落盞一邊把發包往下拆一邊嘀咕:“那發髻樣式,襯得姑娘更是瘦削,看著一點也沒有郡主的氣勢。”
“得了吧,你剛剛整的這個,都把我的臉全都包進去了。那才是襯得我臉都沒有巴掌大呢,這就富貴有氣勢了?還是我說的這個樣式好,輕盈一些,也不用插一頭的珠釵來裝飾。”
這場晚宴里,杜夜楓表現十分良好,秀恩愛秀得飛起,總讓蘇小莫時不時產生幻覺,像是回到了當初戀愛時的甜蜜。
華曌和顧坤,穩坐高位,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心里都隱隱覺得蘇小莫委屈,但是誰也沒有表現出來。
晚宴算得上是賓主盡歡,就連顧乾和永樂都看著是新婚夫妻甜如蜜的樣子。
而且,后宮里一后四妃九婕妤,出席的人里,獨獨沒有自己討厭的那個李婕妤。真是讓人舒心。
龔賢妃跟顧坤走得很近,關系很好的樣子。她大著個肚子,跟顧坤有說有笑的,看著沒什么心機。
席間,華曌還提到了蘇小莫冊封宴上的表演,勾起了一眾人的好奇。甚至有大臣和家眷們一起起哄,想再一睹郡主的風采。
然后,華曌就提到了蘇小莫在邊城時彈奏過的曲子,好像很自然,其實很生硬。
蘇小莫明白了,這家伙,在這兒等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