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散落課桌。放置桌角的透明玻璃杯中，偶有一兩粒檸檬果肉浮動飄轉。

下課鈴響。

宋若檸起身，輕拍同桌江韻萩肩膀，說：“萩萩，接水嗎？”

“大恩不言謝，親愛的宋同學。”江韻萩雙手捧起空空如也的水杯，姿態誠懇。

高中三年，她早已習慣江韻萩的小淘氣。

接過遞來的空水杯，宋若檸朝樓道轉角處走去。走到門邊，還不忘回頭提醒江韻萩幫忙整理課桌，順便拿出下節課課本。

臨近高考，壓力山大。不少同學趁著課間休息到走廊透氣，宋若檸小心繞開眾人抵達樓道轉角。

慶幸教室離得比較近，并不需要排隊等候。宋若檸將水杯對準出水口放下，按下開關，耐心等待著。

水杯砸在空杯底，滴滴答答的響聲不停傳入耳內。低頭盯著腳尖發呆，腦子還在不停消化上節課的知識點。

“宋同學，水溢出來了。”

一道清亮聲音自身后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回過神，宋若檸忙按下關水按鈕。

好在溢出來的水全都順勢流入漏水口。

“謝謝……”說著，她回頭想要看清是哪位好心人。

不料，回身轉頭，第一時間看到的是那近在咫尺的胸膛。順著向上瞧，在看清臉時，宋若檸心頭一震。

賀暮川！

四目相對間，漏掉半拍的心跳，悄然訴說宋若檸藏匿心頭的秘密。她不自覺屏住呼吸，一時間不敢動彈。

“你還要接嗎？”

沒等宋若檸抽離回神，賀暮川便開口詢問。

“哦…我…你…不用了，謝謝。”她支支吾吾地回答，端起江韻萩的水杯就跑。好似后面有鬼追趕。

顧不得自己沒接，宋若檸一路小跑沖回教室。

留下賀暮川站在原地，望著她慌亂跑開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揚。

臉頰緋紅跑回座位，宋若檸捂著胸口大口喘著粗氣，腦海不斷閃過剛才近在咫尺的賀暮川。

“檸檸，你怎么了？”江韻萩注意到她的異樣，關心道：“遇見誰了？”

宋若檸急忙搖頭，不打算說出來。

江韻萩卻忽然湊到她耳邊，極力壓低聲音，說：“賀—暮—川？”

心思被點破，宋若檸嚇得咳嗽起來，只能抬起手不停搖晃試圖否決。

“檸檸～”江韻萩一把握住她搖晃的手，說：“你不會以為能瞞過我吧？”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見江韻萩那賤兮兮的小表情，宋若檸正欲解釋情況，沒想到上課鈴正好敲響。

班主任拿著他那早已翻爛的數學書走進教室，兩人只好作罷，先認真上課。

話題不了了之……

課程繁重，分秒必爭，轉眼間江韻萩也將這回事拋之腦后。

高考前一周。

學校組織拍攝畢業照。

定制的班服分發到手，宋若檸和江韻萩在廁所換好衣服，急匆匆下樓趕去拍攝班級畢業合照。

“3，2，1，茄子！”

攝影師引導大家喊出茄子，快門按下，定格瞬間。

“本節課多余的時間，大家自由活動，放松放松。”合照拍攝完畢，班主任轉過頭同大家說道。

“耶！”

眾人大聲歡呼。

江韻萩飛快拉起宋若檸直奔操場中心而去。

“檸檸，我們去拍照。”她一邊跑一邊說著，“這可是我們高中畢業前最后的照片了！”

宋若檸無奈地笑笑，也任由她拽著飛奔。

直到有些累了，江韻萩躺平在操場中央，笑得格外大聲。

宋若檸卻心事重重，手悄悄摸向包里。

“萩萩，我去趟廁所。”下定決心，她爬起身來，直直朝著賀暮川的位置走去。

江韻萩沒多想，還拿著手機翻看剛才的照片和視頻。

逐漸靠近賀暮川，宋若檸呼吸越發急促。手心冷汗直冒，她抿了抿嘴唇，用手拽緊包里的情書。

畫面一幀幀在腦海閃過，思緒回到兩年前。

高一初見。

他站在高臺，是優秀新生代表，她站在隊首，是班級舉牌代表。

他舉起話筒侃侃而談，她握住班牌亭亭玉立。

宋若檸，相信一見鐘情……

高二開學。

他成績優異，上臺領獎，她緊握話筒，主持典禮。

賀暮川，也相信一見鐘情……

如今高三。

她想……結束這段兵荒馬亂的暗戀，他愿……奔赴這段手忙腳亂的暗戀。

“賀……”宋若檸收回思緒，站在距離不到三米的位置，正要喚他。

可剛發出聲音，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賀暮川同班同學。記得叫蘇悅鳴，聽說之前兩人之間有些傳聞。

一些曖昧的傳聞。

“賀暮川。”蘇悅鳴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他，周圍的同學正好能聽見，“我喜歡你！”

她語氣堅定，說完這話還微微抬起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

這話瞬間引起一片轟動，周圍同學紛紛投來目光，迅速圍上前形成一個圈。宋若檸停下前進的腳步，愣在原地。

拽在手里的信逐漸因為大力變了形，宋若檸緊緊注視著圓圈中央的場景。

她在等，等賀暮川的回答……

“老賀，蘇班長都主動向你表白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不知是在人群中拱火。

“對呀。我們可是聽說過，蘇班長和你的不少傳聞呢！不得不說，真的很般配。”

“答應她！答應她！答應她！”

起哄聲越來越大，宋若檸聽不清賀暮川最后說了什么，只看到他嘴唇微動，微笑著說了幾個字，周圍逐漸安靜下來。

就在快要知道答案時，宋若檸忽然怕了。她怕最后的答案不如意，害怕聽到他親口答應，害怕難過。

她轉身，想要離開。不料險些撞在江韻萩懷里。

“檸檸，怎么了？”

江韻萩總能一眼看出她的不對勁。

“沒事。”宋若檸不想說，只是繞過江韻萩直接離開。

路過垃圾桶，將已經握成一團的信直接丟掉。

江韻萩急著追上她，也沒注意到她丟掉的東西，只當是個垃圾。

暗戀，本就是一場屬于自己的兵荒馬亂。

宋若檸丟下了所有幻想。

只留最后的心愿，考入BJ。

十八歲的暗戀，無疾而終……

禍不單行，宋若檸高考失利，沒能順利考入臨城大學，最后只選擇了江城大學新聞系。

江韻萩順利考入臨城大學，選擇了法學專業。

畢業以后，宋若檸與江韻萩常常見面，可宋若檸卻沒再提起賀暮川任何相關的消息。

直到江韻萩臨走前，宋若檸送她到機場。兩人摟在一起遲遲不肯分開。

江韻萩的下巴擱在宋若檸肩頭，她問宋若檸，說：“檸檸，拍畢業照那天以后，你再也沒和我提過賀暮川的任何事。就連我向你打趣，你都不接話，你到底怎么了？”

她附在耳邊說著，聲音很輕，但宋若檸聽得清清楚楚。

“萩萩。”宋若檸輕聲回她，“沒事，已經翻篇了。”

“可是……”江韻萩有些急了，松開摟住宋若檸的手。

沒給她機會說完，宋若檸直接出聲打斷了她，說：“好啦，時間不早了，你快去取票候機吧。等有時間，我去臨城找你玩。”

“檸檸！”

“快去吧，我也要回去收拾行李了。”宋若檸抽回手，說：“到時候記得到進場接我。”

說完這話，宋若檸直截了當轉身離開，瀟灑地舉起手，留下一道背影，揮舞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