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嵐邊吃著點心,邊看著皮影戲,感覺到旁邊有人坐下,她以為是易寒非,笑著轉頭,“你去干嘛了?”
結果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男人,長得還行,穿的一副富貴模樣,許嵐禮貌地提示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公子,這個位置有人了,他一會兒就回來。”
“不知這位是哪家的小姐?可婚配否?”他坐得紋絲不動,轉而搭訕道。
許嵐笑淡定了笑,從容回應:“西洲文巽侯安家表小姐,已婚配,你坐的這個位置正是我家夫君淮南王買下的。”
“哈哈哈,小姐好生有趣,安氏女我有所耳聞,表小姐倒是不曾聽聞。淮南王和定北王一同上門求取安氏女也有所聽聞,不過嘛,聽說文巽侯放話,定北王和淮南王誰能先大勝外邦人,便把翁主許配給誰,于是讓定北王捷足先登了,淮南王遲了五日,怒上心頭,跑到潿海州去找海外商人,想尋寶來奪得翁主歡心,可惜于事無補,他只能無功而返。”那男子自以為拆穿了許嵐的借口,侃侃而談起來。
許嵐聽得目瞪口呆,外面流傳的版本也太離譜了吧,簡直荒謬。
她雙手朝著臺上的皮影戲團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位公子,要不你上去講?怎么這么能編呢你?”
“小姐莫急,此事又不是我一人知曉,都這么傳的。你久居深閨,不知道淮南王雖有幾分實力,卻太過暴戾殘忍,日后想要回絕搭話之人,也不必用淮南王做擋箭牌啊。”
許嵐沉下聲音:“你也知道我在回絕你啊,怎么還這么多話?”
“我與那些登徒子不一樣,我乃是皋都首富之子吳缺,見小姐不拘一格融入九流,覺得你十分率真可愛,我并非戲弄于你,是真心想結交,不知可否透露芳名?”
“我叫許嵐兮,當真是淮南王的未婚妻,你要不再去外面打聽打聽?根本沒有什么誰先打退外邦人西洲就把翁主許配給誰的事,淮南王一開始就要娶我,不是翁主!我現在把一手新聞給你,接下來你多去傳揚一下,澄清一下你們之前聽的那個版本是假的。”許嵐兮一臉嚴肅地跟他說。
吳缺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伺候著的一排小廝:“當真?你真是淮南王妃?你這一點排面都沒有啊!”
許嵐看他是個好說話的人,假裝痛心疾首地指責他:“你怎么如此奢靡浪費?現在多少百姓缺衣少食,你還追求排面,高調出街,真是世風日下!你可知淮南王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我作為準王妃,自然也是隨他低調行事,哪里像你?看個皮影戲帶這么多人蹭位置,你看看這些手藝人,辛辛苦苦吹拉彈唱練皮影,你好意思只給你一個人的錢?還有后面普通百姓辛勞一天,來看看皮影放松,在后面位置坐著,你的人卻站在這里擋著人家,有沒有素質?”
吳缺被訓,臉一紅,當即掏出銀子遞給小廝,“都去買個座位坐下。”
“慚愧啊,想不到你一介婦人竟然比我這個飽讀詩書的男人還要體察民情,我羞愧啊。”
許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什么叫我一介婦人?你還瞧不起女人啊?再說我讀的書也未必比你少啊。”
吳缺被噎了一下,立馬搖搖頭,“哎,我言語不當,王妃見諒,聽你一番話,看來淮南王真不像傳言中那般不堪啊。”
“你知道是誰在亂傳淮南王的壞話嗎?不會是定北王干的吧?”許嵐不悅地猜想。
“這我不知啊,王妃能否再跟我說說淮南王,我也好出去回應那些流言蜚語。”吳缺一臉虔誠地說。
許嵐想了想,臉不紅心不跳地瞎說道:“淮南王常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當初楚世王朝覆滅就是因為剝削百姓,于是他告訴他的軍隊要尊重勞動人民,還告誡自己要把民生放在心上。”
“好,淮南百姓好福氣!難怪淮南短短幾年內糧產豐富,原來如此。”
“他看不慣門閥士族壟斷官場,身色犬馬,認為天下為公,有志之士皆可為官。”
“當真?實不相瞞,我心中苦悶正是這點,天下為公,實在佩服佩服。”
看著吳缺眼睛發亮,興致勃勃,許嵐覺得她不能再編下去了,真怕收不了尾,突然她想起天璣法,有了靈感,“他相信宇宙無窮亦有窮,心敏意韌,人定勝天;人性善惡循循誘,禮定體統,居安思危;生死修行有境界,求同存異,見微知著。”
“如此心志和心胸,當為王也,”吳缺聽得熱血沸騰,不由感嘆地說起了自己,“曾幾何時,我也是文人風骨,看不慣這世道,可惜慢慢也就同流合污了。我幼時即嗜學,奈何家中從商,無官爵世襲,好在我學業也算是同輩佼佼者,若是有人推薦,也能為官,可憐這天下就這樣分而未合,我這學業也荒廢了不少。”
“沒關系,你回去若有機會便繼續學習,也不光是書本上的內容,也多看看這山川河流,風土人情,民間疾苦,等有朝一日淮南王一統中原,我向他上諫,通過考試選賢舉能,讓士農工商皆可憑真才實學入仕,施展抱負。”
“什么?還有如此說法?王妃!我與你真是相見恨晚,要是能早日得到你的指點,我何至于這些年如同紈绔一般,在家中給老父親平添不快。”吳缺激動地捶桌,仿佛看見了未來的希望。
易寒非和吳恙來時位置被占了,于是坐在后面聽著兩人交流,他伸手敲了敲許嵐的椅子。
許嵐回頭一看,對上易寒非略有深意的眼神,頓時尷尬涌上心頭,剛剛還給他戴高帽呢,被聽到了?
吳缺轉頭一看,看到一個男人似笑朝他瞥過來,突然打了個寒戰,此人渾身氣勢利寒而玉潤,鶴骨而龍筋,莫非就是淮南王!
“小子見過淮南王?”
他行了拱手禮后,轉而又向吳恙行禮,“見過叔父。”
吳恙和他爹是隔了好幾門的堂兄弟,點了點頭,看王爺王妃并無問罪之意,玩笑唬他道:“你好大膽子,竟敢冒犯王妃?”
“小子知錯,王爺,王妃恕罪啊。”他直接跪在椅子上合手。
易寒非一直沒有說話,看周圍已有人注意這邊,眼神謹慎起來。
許嵐擺擺手:“沒事,我們淮南王面冷心熱,不會計較的。”
吳恙給許嵐行了個禮:“鄙人皋都城主吳恙,見過王妃。”
許嵐微笑點頭。
易寒非抬了抬頭,問許嵐,“還看嗎?不看便回客棧了。”
這皮影戲許嵐早就落下了一大截,她搖搖頭:“不看了。”
于是在吳恙和吳缺的注視下,兩人并排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