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易寒非從木榻上醒來,隔著屏風喊了喊許嵐,“你再不起,即將觀日出,我不會等你的?!?/p>
許嵐已經(jīng)梳洗穿戴好,從屏風后走出來,盯著衣衫不整的易寒非,“我早就準備好了,不用你等,我才不賴床呢。”
易寒非迅速起身,毫不避著她,穿好衣服,到外面洗漱一番,拿了兩個窩窩頭就帶著許嵐往白云觀最高的閣樓去看日出了。
方才還是昏暗之色,破曉之際,眼前全是云霧朦朧下的山青與天色的碧城深藍,樹影如墨濃,此時一輪深紅之日從遠山升上,天亮只在一瞬間。
光亮慢慢透出,暈染著眼前的云海,如同被扔了一枚石子進去水潭,橙色的光芒照著濺起水波的軌跡輻射開,將天地分為三份。
下方乃山林大地,石綠色,光稍暗,還有河流橫臥其間;中層則是朝霞彩光,云霧繚繞,日光在其中;上方云層之上還有云,好似天外天。
天境邊緣是東方既白的淺色,向內(nèi)過渡為碧城深藍色,可見幽深,往上雜糅著紺紫色,而離日出之光輻照最遠的也是最高的頂空是太師青之色。
隨著時間變化,顏色也在變化,光線足夠強烈時,從云層下光柱一道道鋪開,那一刻,光有了形狀。
大自然之美叫人震撼,根本不是語言能描盡的,唯有親眼所見方知造物神功之妙。
“這一趟,就算不是為了錢,我也是愿意來的?!痹S嵐感嘆。
易寒非笑著說:“莊老說你我姻緣順遂,婚期不改,這是我們大婚之前,最后一次見面了,可還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我這次上山認真思考了將來,你有宏圖霸業(yè),我也不想混吃等死,做個尸位素餐的王妃,除了跳舞,我還可以做很多事,只要肯想、肯學、肯做,來日必定如這朝陽多姿多彩。”
這一刻的許嵐煥發(fā)出的生命力的光彩,讓易寒非有些移不開眼,見慣她笨拙自在,嬌柔無害,如此總會讓人錯過一點,其實她也是文采斐然之人,也是孤獨通透之人。
隨后兩人下了樓,易寒非和莊老及機關(guān)道的其他人等去商討大事,而許嵐就去看莊鶴之和小徒弟。
小道童長得十分呆萌,正在練功,他一個圓潤的后空翻,然后踉蹌著穩(wěn)住身形,給許嵐看驚了,她趕緊鼓了下掌。
小道童見狀笑容滿面,更加賣力地練功,又是一個后空翻。
她看向捧著書的莊鶴之:“我都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身手。”
莊鶴之嘟嘴:“鶴的確沒有。”
“我看館里幾個小孩都練,你偷懶了吧?”
“練不了,幼年的時候?qū)W這個,把頭磕破了,養(yǎng)好傷之后又把手折斷了,以后就再沒練過武?!?/p>
“這么慘?沒事兒,我看你的徒弟這方面很有天賦。”
“鶴下山的時候打聽過梧城的婚禮,說新娘要由其兄弟背出大門,放入花橋。”
許嵐感到驚喜:“你是想我成親那天背我出門嗎?”
“鶴有此想法,只是嵐姐是嫁給主公,如此頗有攀附之嫌?!鼻f鶴之苦惱。
“別說你沒有,就算是有又怎么樣?對吧?”許嵐坦然笑道。
“好,本心在我,不在外界?!?/p>
于是莊鶴之拼勁九牛二虎之力,還是背不動許嵐……
許嵐喃喃:“我估計都沒有一百斤,怕不至于吧?”然后她看看莊鶴之瘦削的身板,細胳膊細腿的,突然釋然,她拍拍莊鶴之的肩膀,“鶴弟啊,我覺得你還是得練練?!?/p>
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小徒弟在旁邊笑個不停,“師傅,跟我一起練嘛?!?/p>
“不要。”莊鶴之:臉都丟光了……
“不然背不動新娘。”
莊鶴之準備把他打發(fā)到一邊,“莊肅,你今日練得很不錯,不用練了,去吃早飯吧。”
“噗!”許嵐笑了出來,和莊肅那個可愛的小道童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莊鶴之帶上痛苦面具,跺了跺腳,“唉,嵐姐就當鶴沒提過此事?!?/p>
回應(yīng)他的還是哈哈哈哈哈……
兩人方才下了山,軍中接到蠻洲首領(lǐng)赤武侯馬螽的請會帖,易寒非便整裝去往蠻洲赴會了。
蠻洲去歲冬雨迅猛,一場山體滑落,三大部落傷亡慘重,西洲送面糧石,楚桓豐送牛羊三百,易寒非并未出資,不過卻派了人手來幫助搜救和醫(yī)治,還在走前留了些玉黍種子給他們,旨在授人以漁,讓他們看到與淮南交好有利可圖。
果然今年秋收,馬螽看到各部落呈報上來的蠻洲山地種出的玉黍產(chǎn)量,大受震撼,決定邀各部落領(lǐng)事到松樹甸這個有天然溫泉之地舉行篝火晚會慶祝,最終目的還是希蠻洲能與淮南達成合作。
易寒非去年想要的是蠻洲七部落俯首稱臣,今年見識了西洲兵少民多,安閔以仁治頗有成效;而淮南是他以軍隊雷霆之勢才收服,治下足矣,民心難動,難免有像饒城、陽城那樣的坐地戶。
見過連城叛主,皋都投誠,他如今期望的便是以利驅(qū)之,以信取勝,以威望促其擇木而棲,故此行目的純粹,不為侵略,只為交易。
蠻洲地勢崎嶇,雖土地肥沃卻難以開荒,可山林中藥植豐富,他看中的就是藥材。
他會派人傳授了當?shù)厝艘浦苍耘?,開墾坡地,管理藥田,十年之內(nèi),藥材所賺他占五成,期間他向蠻洲提供糧種,并派匠人帶領(lǐng)錦城和水城的服徭役壯丁修建通往蠻洲的水路,從此蠻洲與淮南互通有無。
馬螽和各部落領(lǐng)事商議后便答應(yīng)了這的條件,十年之內(nèi)雖讓易寒非占盡便宜,可修了水路,又解決了糧少的問題,十年之后蠻洲將煥然一新,于是雙方便立了盟書。
見不到易寒非的日子,許嵐沒有閑著,她讓系鈴拿著錢去找了集市里口碑好的鐵匠和木匠,去還去村子里找了些擅長耕種的老農(nóng),把他們召集在一起研究農(nóng)具改良的事。
她讓老農(nóng)們評價現(xiàn)有的農(nóng)具,說出他們的訴求,然后匠人們集思廣益商量如何改造,她則在一邊寫報告,記錄要點。
經(jīng)過一月為知識薈萃燒錢和奔波,匠人們改造出了一款高效脫谷工具和一款非常適合江南水鄉(xiāng)地域的灌溉工具,以燒火的搖吹工具為前身的搖桿風車和翻筒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