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三少爺左遠思自從得知師瓏映帶來的消息,整個人如同撿了天上掉下的餡兒餅一樣歡欣。
他姨娘被夫人欺壓,他在左家也是謹小慎微,偏偏總惹得大哥欺壓他,家中人也漠視,他和姨娘常常被故意怠慢,衣服也穿著短了一截也就罷了,食不果腹可不是辦法,為了生存他就用余錢在外面搞了點生意,低價從老農手中收了一些可以染色的植物,然后請人加工成草料,再提價賣給織女村,零零總總倒也有的賺。
本以為要這樣偷偷行事,忍氣吞聲到大哥當家,把他分家出去那日,王妃竟然說要扶持他做家主。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幫著織女村的禾碧忙活布置了一個田莊,以收容所的名義接納了些老弱病殘和孤兒寡母。
王妃雖然賞了他銀錢,但其余事未有消息,他也不免有些急了,結果這日剛回了左家,就聽妻子和姨娘說,“你大哥兜售五石散,犯事被抓了。”
自淮南安穩之后,王爺明確下令凡家中有領俸者或教書讀書者,無論官員將士高門大戶或是名流學子,禁止買賣或吸食五石散,違者嚴懲。
“是他該。”
“他招出了不少人,那些人也全被抓進去了,還好他平素待你刻薄,否則肯定你也逃不了。”
左遠思點點頭:“爹和夫人怎么說?”
“上面傳信來說,王妃讓人盯著左家,他們想救也救不了,沒了大少爺,我兒有出頭之日了。”
“王妃真敢處死大哥嗎?”
“噓,郎君,你們是兄弟骨肉,這樣的話留給別人說去,你不能說。聽外面的消息說,牢獄雖不要命,大哥他們那些人也得去服徭役去,不日就要送去梧城那邊挖溝修渠,修完了水渠,要送山上挖煤去,等他回來不知是何時呢,總歸不能欺壓你了。”
左遠思低頭笑笑,沒了大哥,爹還把持著左家呢,他是要去討好爹,還是把他拉下來呢?等王妃的消息吧。
許嵐聽著師瓏映的匯報,神清氣爽,這下修水渠就又多了許多免費勞動力了,原來是胡不遲聽聞梧城八九月雷雨時節總漲水,主動去走訪了各河流,發現有一處河岸沙土疏松,最易被雨水沖平,導致淹水嚴重。
那河岸恰好在張修管轄的地界內,張修也指望為民辦事事,便領胡不遲好好走了一遭,胡不遲提出就地勢修一條水渠將淮水大分支里的水往楊山坡山腳下的洼地引,輔以水閘形成一個水庫,可以養魚,山上農耕也方便取水。
那日張修呈上提議,易寒非看了眼胡不遲的擬圖,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有點愣、有點慫的樣子,居然挺敢想的,“此事可行,但本王無暇顧及此事,你們去同王妃商量就是了。”
女學之事逐步穩妥后,許嵐得了松快,鐘伯走后這王府便是她在主管,權力在手,她家芙蓉也是可以刷臉的存在了,如今張修又找了個修水渠之事,免不得來跟她要些人手和經費,如今易寒非出征在即,她也不想從他那里要人,便找些違法亂紀但罪不致死的人,讓他們以勞抵罰,若再不夠,從百姓之中以酬招工就是。
有了左遠思的幫助,禾碧那邊的收容所已經完成了,提供些種子,給他們提供遮風避雨的地,自然讓他們幫著栽種,到時候秋收給他們發糧,她再扣掉一些當做還她的。
不過左家之事還未完成,許嵐一時間也沒有好的想法,她問師瓏映:“左家家主沒犯什么大事,抓不到,你說下一步如何?”
要是換作以前師瓏映定脫口而出,暗中除掉,現在倒是正派了不少,“做局誘他犯事?”
“不必。”許嵐搖搖頭,“你說他看重什么?或者說左家的族長們看重什么?”
“自然是左家的興衰。”
許嵐悠悠開口:“那不如勸說勸說,讓他自己退位讓賢吧?左遠思是他親兒子,是左家的希望,讓他自己抉擇吧。”
頓了頓,她又壞笑道:“他要是敢拒絕,他犯的事再小,我也把他抓起來,數罪并罰。”
師瓏映贊同地點點頭,“好,此事你就交給我吧,我去同他們講。”
“不,此事我想交給禾碧,由她替我上門一趟。”許嵐眼睛一轉,有些委婉道,“瓏映,你身上傲氣未除,左家好歹算個貴族,我讓你去勸他們,反倒讓他們覺得是仗勢欺人,沒把他們放眼里。禾碧講話最是謙遜真誠,不易得罪人,也當是給她一個磨練嘴皮子的機會,你就不要同她搶了。”
師瓏映眨眨眼,鼓了鼓腮幫子,“我聽王妃的。”
“今日給你你放假,白落雪不是來梧城探望胡不遲嗎?你肯定想她,待她和胡不遲說完話,你去見見她,敘敘舊。”
“好,那我走了。”
“去吧。”許嵐揮揮手。
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寫好信,芙蓉讓人送到懷城女學禾碧手里。
看了眼張修送來的賬,有些犯難,她得請人專門負責收容所的賬目支出,只是該請誰呢?先讓各城女學問詢下有無人愿意來做此事好了。
江城一養鳥山莊中,碧波水畔處,未央輕輕抬手將手中的鴿子放飛,緩緩靠在亭子的石桌上,口中呢喃了一句:“楚祿。”
隨后眼眶漸漸濕潤,她蹙著眉起身,抬頭看著遠處天邊,淡淡愁緒縈繞周身,“我回不到你身邊了,從一開始就是我不該,不該動心的。”
原就不是楚桓風輕易信任了她,而是她切切實實地愛著楚桓風,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真相了吧,不知他心中可會恨她?
未央抹掉眼角的一滴淚,叫她怎么忘記陪伴他的幾年?明明是帶著仇恨接近他,卻發現他是年少期慕之人,一邊因他人品貴重,心懷善意而敬重他,和他朝夕相處,一顆心越陷越深,一邊又為了主公、為了機關道不停往回傳消息,置他于不利,可她無可奈何,楚氏乃仇敵,他們注定是對手。
去歲季茶欣喜來江城見她,被她拒絕,他尚未氣餒,而當她說出她愛慕楚桓風時,季茶卻難以置信,十分失望,質問她怎么能愛上楚氏的人,他們父母皆死于楚氏之手。
她淡淡一笑,告訴他,她焉能不知?心既然管不住,腦子豈能不清醒?她從來都是機關道的人,傷害楚桓風她也從未手軟過。從那之后,季茶便不上門了,她本就孤單的生活更加單調。
回楚桓風身邊有性命之危,她自然不會為了一廂情愿而折返,既不折返,那便終生不會再見了,也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