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休沐,許嵐便到白云觀去,到莊鶴之院子里打牌聊天散散步,她和芙蓉也已經冰釋前嫌了,兩個人畢竟相識的時間最長,怎么會忍心形同陌路呢?
這院子里平素只有莊鶴之和芙蓉兩人,只有許嵐帶著扶光和四個侍女來時才會熱鬧。
用午膳時,扶光傳來易寒非的捷報,許嵐淡淡掃過,“他大獲全勝,準備班師回朝了。”
莊鶴之關切問到:“姐夫他還是不曾問候你一句嗎?”
“我同他如今是公事公辦,還冷著呢,豈會問候我?”
“等他回來,鶴便下山一趟,定要他給你個交代。”
許嵐拍拍他的肩,“你不用操心這些,我會和他說清楚的,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是,身體不能出岔子,今年過年咱們一起回機關道。”
扶光垂下眼眸,“小莊不必煩惱,我故意不傳娘娘消息給少蟄,數月時間,主公應該比誰都心急。”
蠻蠻撇撇嘴,“就該這么整他,主公好不講理,娘娘好好同他說話,他總不耐煩,明明娘娘一心為公,他還不領情,說娘娘過分插手朝堂之事。”
琴瑟、和鳴應和著點點頭。
扶光咳了一聲,“主公也是身居高位慣了,也就說一嘴罷了,畢竟實權還是放放心心交給了娘娘的。”
連枝好笑著搖搖頭,“扶光,你究竟是哪邊的?”
“自然是這邊的!連枝,你可不要挑撥我和娘娘,娘娘,我這人你最清楚了的。”
許嵐哼了一聲,“那你剛剛在幫誰說話?”
蠻蠻調侃了一聲:“叛徒,我不要嫁給你了。”
“好蠻蠻,你敢拿此事玩笑,信不信我收拾你?”
芙蓉擔憂道:“姑娘,究竟是何事才會鬧得這么不愉快,這半年時間里爭執的次數可不少了。”
莊鶴之接道:“是啊,你別總一個人承擔,傾吐一番也自在。”
許嵐有些尷尬,話趕話到著,她也覺得沒什么難以開口了,便點點頭,“你們應該聽說過,一統中原之前,豐城崔家和楚桓風同流合污,才害的淮南大軍敗走轉圜山,而且莊老也是那時候在路上病逝的。此前沒動崔家,是因為崔氏一族同氣連枝,且墨朝新建他們還有大用。”
“而去年朝堂穩固,易寒非準備清算崔家了,但無論是崔氏還是豐城崔家,這兩年在朝堂上都出了不少力,也算將功補過,總不能榨取完崔家的利用價值又秋后算賬,我便極力阻攔易寒非,說他這是卸磨殺驢,鬧了一番,最后崔家是保下來了。可他消不了氣,我找他談也談不攏,就是不肯原諒我。”
扶光嘆了口氣,弱弱道:“崔家入了娘娘的陣營,忠心耿耿只為你辦事,主公覺得他這番為你做嫁衣了,面子上過不去呢。”
蠻蠻卻嘟囔道:“面子有那么重要嗎?娘娘為他哭了多少次了,也不知心疼。”
“可王上乃天下共主,他的面子還是挺重要的。”
許嵐擺擺手,“此事只是其中之一,黑土洲那些人陽奉陰違,多地揮桿起義,他主張武力鎮壓,可我主張和平解決,派遣使臣去議和,結果是我錯了,那使臣死在冰天雪地里,還是他派大墨鐵騎出馬才打服了黑土洲。”
許嵐腦中浮現出當時易寒非和她爭吵的畫面,當時他十分不屑,對她說:“我就不明白了,你總是婦人之仁,也不深諳制衡之術,為何還熱衷于教我做事?你有如今的手段難道不是我一手教出來的嗎?你如今被政權熏染,完全不如當初懵懂單純時可愛,總自作聰明、自以為是,我真是完全不想理會你。”
莊鶴之給她夾了菜,“嵐姐,沒事的,自古先禮后兵,事不如人愿罷了,怎可怪你?”
“我知道,可他嫌我自作聰明,越發聽不進我說的話。”許嵐只是覺得心累,人和人之間的溝通就這么累嗎?她只想與他共同商量得到最優解,為何易寒非這廝一言不合就沉著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去年不斷吵吵鬧鬧,時好時壞,她已經想放棄了。可是他們之間的經歷,別人無可比擬,這種羈絆如何能輕易割斷?
如此折磨,還是易寒非出征了,兩人又太平了一段時間,只是等他回來,不知道又是何種光景?
住上三日,她們便下山回麒凰宮,行到山間,先迎面碰上了一熟人,此人一身墨綠勁裝,寬款的銀黑護腰勒出窄腰,隨意的高馬尾張揚在風中,額前卷蓬的細發間是一條銀飾點綴的的紅繩額帶,依稀不減當年的少年感撲面而來。
許嵐看著他驚訝笑道:“江信,你何時回來的?”
江信早早便看著她,笑容可掬,抬手見禮道:“今日剛在梧城落腳,我先帶莊肅來看看小莊。”
話音剛落,莊肅從他身后出來,“嵐姐好,我小莊師傅可安好?”
許嵐淡淡一笑,輕聲說:“尚可,比之從前行動輕便不少。”
江信寬慰道:“他雖身困白云觀,可胸中對于天下凡事已了然,何況來日方長,總會等到他能踏遍四方的時候。”
“但愿如此。”
“這是給你的,師哥在信中說,御醫告訴他你不久前跳舞時摔傷了肩,還沒養好,這藥每日早晚敷上,好得快些。”江信從腰間小包里掏出來一盒藥膏,那陶盒一看就是蠻洲的東西,“我此次回來,還有另一件事要同你和師哥講,到時候再說。”
許嵐接過藥膏,“謝了,替我謝過師母。”
“不是我娘給的,她不愛研究跌打損傷的藥。”
莊肅嘿嘿一笑,“嵐姐,不是你師母給的,是我師母給的。”
許嵐很快反應過來,好奇道:“你這次回來是要商量你的婚事?”
“也算是吧。”江信有些尷尬,沒多解釋,只是轉頭朝莊肅說,“不許喊她師母。”
許嵐察覺有些不對勁兒,“這是何意?”
“我在蠻洲時被他們圣女纏上了,非要效仿我娘,叫我同她生個孩子,生完要我帶走自己養。”江信說著慫了聳肩。
“你不樂意就拒絕她,怎么還拿她東西?”許嵐趕緊把藥膏又塞回去給他。
“你和師哥不是想要孩子嗎?她有辦法。”
“你說的什么胡話?誰要你為了我們獻身給別人?這叫什么事兒?”許嵐倒吸一口氣,差點氣笑了,她又問道,“此事你同你師哥說了嗎?”
“說了,他說隨我。”
“……,這是你的終身大事,絕不可委曲求全,若你無意,便別答應這無理要求,只會叫我們覺得欠你。”
“沒事的,你別多想。”江信不在意道。
“不是我多想,你做此決定太荒謬了,我是怕你將來后悔,而且我也接受不了。”
“不會。”
“不會?不會你個頭啊?”許嵐急得脫口而出。
江信愣了愣,忍俊不禁道:“放心吧。”
放心什么?看他還笑得出來,許嵐都懶得跟他說,等易寒非回來,自然血脈壓制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