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遠的聲音隨著彈幕的發出戛然而止，直播間只剩下舒緩的背景音樂。

不過詭異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下一秒知遠就開口道歉：“對不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嫣然日日安：沒事，你又不知道。

知遠又道歉了幾句。

因為不露臉，看不見表情，但知遠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沈嫣然確實不介意。畢竟不知者無罪，何況天下主播都一樣，他的第一反應是利用親情要禮物也是理所應當。

知遠聲音變得平和：“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哥哥?！?/p>

沈嫣然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或許我沒有你的哥哥那么優秀，或許我沒辦法像你親哥哥一樣對你那么好，但我能保證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好嗎？”

這句話像個鉤針，輕柔的鉤斷了沈嫣然理智的絲線。

一個隔著網絡的主播，為了圈錢隨口說了一句話來留住粉絲的劇情并不新鮮。主播是隨時會跑路的人，身份、人設、性格都有可能是虛假，主播和粉絲之間的關系用金錢連接，一旦金錢跟不上，關系也就會相應的斷掉。

沈嫣然不得不說，這句話很有吸引力。

有讓人清醒沉淪的魅力。

藍色甘甜：知遠真的很善良

清如許：你也有這么溫柔的時候

我家有只邊牧：哇，好溫柔

彈幕里翻滾著粉絲的捧哏，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客套，一條條彈幕編制而成一個美麗的謊言，吸引沈嫣然再次正視那個塵封已久的兄妹情感。

可是，這個謊言能存在多久？

嫣然日日安：這對我很重要。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播，或者突然消失不見，我豈不是又要承受一次痛苦

知遠：“不會的，就算我真的停止了直播，也會給你們聯系方式的。你可以加粉絲群，我平時也會分享一些日常?！?/p>

短暫的思考后。

嫣然日日安：好。

當夜的沈嫣然翻來覆去睡不著，看了看手機的時間，竟然已經凌晨四點了。

反正也睡不著，沈嫣然干脆給王露喬打了個電話，意料之中的秒接了。

王露喬：“難得你熬夜啊，生活規律的養老人?！?/p>

沈嫣然：“我就知道你肯定沒睡，每天不睡覺的人?！?/p>

王露喬：“別瞎勒勒，說吧，是不是又看188男團心梗睡不著找我吐槽？”

沈嫣然：“這次不是，還是上次那個主播，他說要當我哥哥?！?/p>

“哦，這種圈錢手法并不新鮮啊，還用得著問我？”

沈嫣然有點無語：“我當然知道了，可我還是有一點......”

“打??！”王露喬直接打斷了，“我就說一件事，別過度爆金幣，隨便花點小錢錢買點情緒價值算了?！?/p>

“......我有說過我要過度爆金幣嗎？”沈嫣然無語。

“也對，你壓根沒有?！?/p>

“王露喬！”

“不過話又說回來，”王露喬補充，“你沒金幣了可以找我，他沒金幣了找你，四舍五入，你這個‘哥哥’是我在養啊?！?/p>

“滾蛋，誰讓你給我錢了，姐姐我沒錢也不會找你。”

“那請問嫣然小姐，你這個電話打過來是為了？”

“你說我這么做對嗎？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幻影去清醒的受騙。”

王露喬嗤笑一聲，“這有什么不好的，用錢就能滿足的幻想和需求簡直太棒了好嘛？相信我姐妹，你倆各取所需，你給錢，他提供精神需求，很公平?！?/p>

沈嫣然沉默。

王露喬聽對面沒聲音，無奈的說：“你糾結，是因為做不到真的把他當成亦哥吧。你看見他就想起來亦哥，然后陷入自責和懷疑。”

“也許吧。”

“聽我的，別想那么多，把他當成亦哥的替代品吧，就當亦哥重生在了他身上，跟你重新相遇?！?/p>

“重生之他竟然是哥哥？”

“可以這么理解。僅需要一點金幣就能建立你跟重生后的靈魂的連接，是不是很刺激？”王露喬越說越興奮，“天哪，簡直太夢幻了?！?/p>

“我們先不提建國以后禁止成精和超自然現象以及唯物主義道路，問題是我哥學理科，他是文科生。我哥喜歡的是畜牧，他是律師?！?/p>

“唯物主義怎么了，人在面對感情的時候難免會希望不那么現實。哪怕唯物如周總理，在面對自己的愛人的時候，也會希望有來生。有一些不同你就當重生輪回帶來的蝴蝶效應吧。”

“可他倆除了性別，其他地方未免......”

“至少性別是一樣的?！?/p>

沈嫣然：“......“

就這樣，沈嫣然有了一個假哥哥。

跟真哥哥的不同之處在于，想維系住那一聲妹妹，需要花錢。

粉絲群進群。每月98，偶爾刷個小禮物，50起步上不封頂。

不過好在沈嫣然沒什么錢，一個月也就幾百塊。

至少給假期在家的自己帶來了一些快樂，有幾個瞬間，沈嫣然真的會覺得哥哥還在。

沈嫣然買了最早的火車票回學校，一天都不想在家里。

如果不是因為學校不肯通過自己的留校申請，沈嫣然寧可一整年都在學校里，永遠不回家。

自從哥哥出事之后，沈嫣然除了過年回家幾天，其他時候都在外面找各種理由不回家。家那個地方，進去就會讓人想到不好的事情。

上學期的成績單也出來了，沈嫣然雖然有一門專業課沒發揮好，但總績點依然是第一。

看來今年的獎學金也有著落了。

這天，自習室。

沈嫣然掛著直播間看書，直播間內部的假哥哥不知道在跟哪位富婆撒嬌，聲音夾出了自己一個女人都夾不出來的境界。

這年頭的男生一個個都格外會撒嬌。

總能讓自己懷疑，自己是個會來姨媽的張飛。

“妹妹，還在做作業？”

聽到假哥哥在叫自己，沈嫣然回復：

嫣然日日安：嗯，在自習室。

“你們學校開學這么早？”

嫣然日日安：不是，我提早回來了而已。我不喜歡待在家里。

直播間的知遠頓了一下，說：“家里人對你不好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帶著些許篤定。

嫣然日日安：你猜到了？

知遠輕輕笑了一聲：“因為我跟家里人關系也不好?！?/p>

沈嫣然準備問原因，又覺得有可能讓知遠想起不開心的事情，打了字卻又刪掉。然而直播間的其他人替沈嫣然問了出來。

藍色甘甜：為什么？

我有一只邊牧：天哪，我周圍也有原生家庭不好的朋友

知遠聲音低沉了些：“家庭暴力......也不知道該怎么說，那些日子確實難熬......”

他講述了些許自己的童年經歷，從偶爾的花瓶砸頭到經常的棍棒教育，說著說著，摘下了眼鏡，抽了紙巾，應該是在擦眼淚。

沈嫣然聽著他的敘述，手機一個沒拿穩，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