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和小六從海底回到清水鎮。相柳叮囑小六回去好好休息，不要瞎折騰，過幾天來看他。

小六心滿意足地朝相柳揮手，囑咐他要小心，千萬別死了，如果受傷一定要想辦法來找他吸血療傷。

小六在河邊目送相柳踩著大雕飛進大山，才覺得自己實在是累了，晃晃悠悠地走回清水鎮。到了回春堂，老木正在收拾碗筷，見小六進門，拿起筷子照小六頭上打了一下，“這么多天跑哪去了，讓我擔心了好一陣。”

小六笑嘻嘻地捂著頭，“辦正事去了”，一溜煙跑進自己屋子。衣服也懶得脫，翻身上榻，呼呼大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揉揉眼睛，聽見肚子咕咕叫了幾下，于是起身走去廚房，找了個餅子，就著涼水吃起來。吃完摸摸肚子覺得有了力氣，又摸摸心口，想起自己跟相柳種了蠱，這蠱蟲奇怪，怎么什么感覺都沒有，這到底是什么蠱，為什么引到相柳身上，山核桃就消失在二人手心了。

小六邊走邊想，被剛進廚房的老木拿著木勺敲了一下腦袋。

小六捂住頭，“能不能別老是打我的頭！”

“起得這么晚還在這里晃，自從教會了桑甜兒，回春堂的事你一點也不管了。”

“甜兒這么能干，我當然要享福了。”說著躺到竹榻上曬太陽。

“今天中午你洗碗。”

“哦”。

蠱蟲和山核桃的事一直困擾著小六。

一日晚飯后，小六漫無目的地走到了西河邊，爬上一棵大樹，靠在樹干上，望著天邊剛升起的圓月，心里想著，相柳肯定知道，如果他來我再問問他。

正想著，只聽一聲清越的雕鳴傳來。是相柳。

小六趕緊坐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臉上堆起笑容。

相柳從白雕上躍下，白衣白發，纖塵不染，整個人在月光下顯得清冷孤傲，有如謫仙遺世獨立，白發隨風而動，小六不由看得呆了。

相柳落在他身邊，二人并排坐在樹枝上。

“怎么，有心事？”相柳端坐著，面無表情，望著一輪明月。

“嗯。”

“那個，相柳大人，小的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能不能向您請教一二？”小六側身面向相柳，笑得諂媚。

“不能。”相柳面無表情地拒絕。

“哦。”小六低頭，又立刻抬起頭，仰起臉不怕死地問，“那大人能陪我去趟九黎嗎？”

“什么時候？”

“這個月晦日，如何？”

“我有事走不開。”相柳沒動，但是小六覺得自己看到相柳的嘴角勾了勾，清輝映照下淺淺的笑顏在他心上輕輕地撓了一下。“下個月吧”，相柳補了一句。

“好嘞，全聽大人安排！”

“誰總是打你的頭？”

“啊？”小六沒反應過來，摸了摸頭頂，恍然大悟，原來老木打他的頭相柳也能感覺到。“沒有，老木叫我去洗碗而已，嘿嘿。”

相柳站起來，伸出手邀請小六，“去海上嗎？”

小六立刻伸手抓住相柳的手，躍上白雕。二人越過葫蘆湖，飛到了海面上。一輪明月掛在天幕上，另一輪像被打碎了般散落在漆黑的海面上，格外的亮。

小六感受著風從耳邊呼呼刮過，涼涼的，很爽。

不一會，二人來到海上，相柳一把拉過小六，從白雕上躍下。小六害怕，心狂跳起來，一把抱住相柳，相柳的動作一滯，隨即翻身墊在小六身下。入水的瞬間水向兩邊分開，像氣墊一樣穩穩接住了二人。

相柳拉起小六，站在水面上。小六驚魂未定，又想起剛剛自己抱著相柳，臉發起燒來。心想還好是夜里，相柳應該看不見吧。

夜色正濃，小六也沒看到，相柳的耳朵紅得快要滴下血來。

兩人踏著海浪，朝著月亮的方向走著，小六的心也慢慢緩了下來。

“今后有什么打算嗎？”

小六不解，看向相柳。相柳一汪清澈的眼眸里，映著一輪小小的圓月，像是一顆星星。

“葉十七是涂山璟。”相柳提醒他。

“嗨，”小六秒懂。“相柳大人，我早就是您的人了，您幫我引蠱，我自然是要報答您的。”相柳打斷他，“我不需要報答”。

“對對對，不是報答，是聽您差遣，差遣。我只想留在清水鎮當一名小醫師，治不孕不育，給大人您做毒藥。”小六在水面上又蹦又跳，水花濺在二人衣擺上。

相柳輕笑著點點頭。

二人駐足，靜靜望著漸漸爬上天穹的圓月。

良久過后，“回去吧。”相柳說著，拉著小六坐上白雕，回到清水鎮。

小六一夜安眠，連夢都沒做一個。

七日后，小六正在回春堂看診，串子跑進來，慌慌張張地告訴小六，軒回來了，還帶了一隊士兵，沖著回春堂的方向來了。小六站起來，心中了然。

他轉身對桑甜兒笑著說，“甜兒，回春堂以后就交給你了，要孝順老木，讓你們的孩子給他養老送終。”又轉頭對串子說，“甜兒是個好姑娘，跟她好好過。”說完理了理衣服往出走。

正遇上軒進了回春堂，小六抬手作揖，“軒哥，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玟小六，我師父要見你，現在跟我走。”

“得嘞，”小六看了看院外一眾士兵，心知跑是跑不掉了，一時間也沒辦法通知相柳，這些士兵一看就靈力高強，相柳來了免不了一場打斗，只好跟著軒，上了馬車。軒擔心小六耍花招，用龍筋困了小六的手，小六也不在乎，還不忘對圍觀的居民笑笑，拱手告別。

就在馬車即將出發之際，涂山璟從街上走來，穿著土布衣服。軒拱手笑問，“我該稱呼你青丘公子，還是葉十七？”

“葉十七。”說完看了眼馬車上的玟小六，爬上馬車，“我跟你一起去高辛。”

“別別別，我去高辛辦點事情，他們不會把我怎么樣。”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小六撇撇嘴，心道，你跟我一起去，難道就能放心了？真怕你那未婚妻一箭射穿了我。不過他不好當面說出來，只好挪了挪屁股，讓涂山璟坐下。

路上，小六不發一言，想著相柳知道自己被抓了，會著急，還是無所謂。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殺到五神山一個頭一口把他給吃掉。又轉頭看了眼涂山璟，見他正溫柔地看著自己，趕緊撤回視線。

半路上，小六在馬車里大喊要如廁，軒認為這是小六耍滑頭要開溜，讓手下敲斷了他的腿，小六只好癱坐在馬車里。涂山璟想要抱著小六，小六拒絕了，說他體質特殊，這點傷算不上什么。心里不禁想著，如果相柳能趕來該多好，一定能帶他離開。可轉念又想，相柳來了一定會跟軒動手，軒的手下靈力高強，相柳只怕又要受傷。

想想五神山上的人，小六不禁嘆了口氣，越想越累索性閉上眼睛。

不周山上，相柳正在與燭龍對戰，先是感受到手腕上一痛，以為小六又在折騰什么。不久后又感受到腿上兩下劇痛，他才醒悟是小六出事了。匆忙趕回清水鎮，卻被埋伏在鎮外的高辛士兵伏擊，相柳不惜受傷只求速戰速決。趕到回春堂發現小六已經被軒抓走了。

他又踏上白雕，向五神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