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清端著藥湯,并沒有走向麗妃的寢宮,而是轉向了宮中最偏僻的角落——疫病隔離區。那里聚集著染病的宮人,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守衛攔住了她:“站住!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疫病隔離區!”
顧婉清深吸一口氣,強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適,恭敬地行了一禮:“奴婢是麗妃宮的粗使宮女,名叫顧婉清。奴婢近日研習醫書,尋得一方子,或可緩解疫病,特來一試。”
守衛將信將疑地打量著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藥湯,最終還是放行了。畢竟,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任何一絲希望都彌足珍貴。
隔離區內,病患們有的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有的則痛苦地呻吟著,場面凄慘無比。顧婉清的到來,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她將藥湯放在一旁,對著眾人朗聲說道:“各位,我叫顧婉清,是麗妃宮的宮女。我知道大家正在遭受病痛的折磨,我也一直在尋找能夠緩解大家痛苦的方法。如今,我找到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顧婉清的話音剛落,一個虛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新的治療方法?之前那么多太醫都束手無策,你一個小小宮女,能有什么辦法?”說話的是劉嬤嬤,她是第一批染上疫病的宮人之一,如今已經病入膏肓,臉色蠟黃,瘦骨嶙峋。
顧婉清并沒有因為劉嬤嬤的質疑而氣餒,她平靜地解釋道:“嬤嬤,我知道您不信我,之前我也沒能治好任何人。但這次的方子不同,它用的是一些常見的草藥,配比也經過了我的精心調整……”
她詳細地解釋了藥方的來源和配比原理,試圖打消大家的疑慮。然而,她的解釋并沒有得到所有人的認可。
劉嬤嬤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道:“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么可試的?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不如讓我們安安靜靜地走吧……”
顧婉清還想再勸說幾句,卻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吼道:“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就是想拿我們做試驗品!不能讓她得逞!”說話的是陳太監,他病情比劉嬤嬤還要嚴重,神志也有些不清醒,經常大喊大叫。
陳太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身體虛弱而摔倒在地。他指著顧婉清,聲嘶力竭地喊道:“你這個……”
陳太監掙扎著從草席上爬起來,指著顧婉清,聲嘶力竭地喊道:“你這個毒婦!你安的什么心?拿我們這些將死之人做實驗!我告訴你,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他劇烈地咳嗽著,咳出一口帶著血絲的濃痰,令人觸目驚心。
陳太監的叫喊,如同火上澆油,瞬間點燃了隔離區內壓抑已久的恐懼和絕望。其他病患聽了他的話,也都紛紛搖頭,表示不愿意配合顧婉清。
“是啊,我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么希望?”一個年輕的宮女低聲啜泣著,“與其被她折騰,不如讓我們安靜地等死吧。”
“誰知道她那藥里是什么東西?萬一喝了更糟怎么辦?”另一個太監附和道,眼中充滿了懷疑和恐懼。
劉嬤嬤也無力地擺了擺手:“姑娘,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們老命一條,經不起折騰了。你還是回去吧,別白費力氣了。”
顧婉清看著眼前這些病入膏肓、對生命幾近絕望的人們,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她知道,他們的恐懼和不信任并非沒有道理。之前太醫們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沒能控制住疫病的蔓延,反而讓病情越來越嚴重。如今,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宮女,突然拿出一個所謂的“新療法”,在他們看來,確實更像是拿他們做實驗。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各位,我知道你們不相信我,但請聽我解釋……”她試圖再次解釋藥方的原理,以及她為此付出的努力。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太監粗暴地打斷了:“解釋?有什么好解釋的!你就是想拿我們當小白鼠!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他說著,抓起身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向顧婉清手中的藥碗。
瓷碗應聲而碎,藥湯灑了一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草藥香。顧婉清躲閃不及,被濺了一身的藥汁。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害怕,只是靜靜地看著陳太監,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陳公公,”她語氣平靜而堅定,“我知道你很痛苦,也很害怕。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們的。這個藥方,是我……”
她的話再次被打斷,這次是隔離區外傳來的腳步聲。一個尖細的聲音在隔離區外響起:“怎么回事?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太監,在一隊侍衛的簇擁下,正氣勢洶洶地朝隔離區走來。
顧婉清認出,來人正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李公公。
李公公的目光掃過隔離區內混亂的場面,最終落在了顧婉清身上。“你是什么人?在這里做什么?”他語氣冰冷,帶著一絲質問。
顧婉清還沒來得及回答,陳太監就搶先說道:“李公公,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個女人……”
陳太監指著顧婉清,聲嘶力竭地喊道:“李公公,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這個女人拿我們這些將死之人做實驗!她想害死我們!”
李公公眉頭緊鎖,目光凌厲地掃過顧婉清和她身后灑了一地的藥汁,又看了看周圍病患驚恐不安的神情,心中已然有了判斷。“大膽!你是哪個宮的宮女?竟敢在此胡鬧!”
顧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委屈和焦急,恭敬地行了一禮:“回李公公,奴婢是麗妃宮的粗使宮女,顧婉清。奴婢并非胡鬧,而是……”
“住口!”李公公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疫病之事,自有太醫署負責,豈容你一個小小宮女插手?你所謂的‘新療法’,可有經過太醫署的驗證?可有皇上的許可?”
顧婉清一時語塞。她的藥方,的確沒有經過太醫署的驗證,也沒有皇上的許可。她只是根據自己多年來對草藥的了解,以及對疫病癥狀的觀察,自行研制出來的。她知道,在沒有得到任何官方認可的情況下,她的行為確實有些越矩。
“奴婢……奴婢只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力,救治這些受苦的……”
“盡力?”李公公冷笑一聲,“你這是在添亂!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嚴加審問!”
侍衛們立刻上前,就要將顧婉清帶走。
“慢著!”顧婉清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李公公,奴婢知道這樣做不合規矩,但奴婢的藥方真的有效!請您給奴婢一個機會,讓奴婢證明!”
李公公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他并非不相信顧婉清的真誠,只是此事事關重大,他不得不謹慎行事。“你要如何證明?”
顧婉清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灑在地上的藥汁上。她心中一橫,彎腰撿起一塊碎瓷片,蘸了些藥汁,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陳太監更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你瘋了!那藥里……”
顧婉清沒有理會他的驚呼,而是靜靜地感受著藥汁在口中蔓延開來,細細體會著其中的藥性。片刻之后,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李公公:“李公公,奴婢已經服下這藥,如果它真的有害,奴婢愿意承擔一切后果!”
李公公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他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勇氣和決心。
“好!”李公公沉聲說道,“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咱家就給你一個機會。但是,如果你的藥方無效,或者反而加重了病情,你該如何交代?”
“如果奴婢的藥方無效,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懲罰!”顧婉清毫不猶豫地回答。
李公公點點頭,示意侍衛退下。“那就先觀察幾日,看看效果如何。這幾日,你就留在這里,親自照顧這些病患。”
顧婉清感激地行了一禮:“謝李公公成全!”
接下來的幾天,顧婉清寸步不離地守在隔離區內,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病患的病情變化,并根據他們的情況調整藥方。她不眠不休地忙碌著,仿佛忘記了自身的疲憊和危險。
病患們雖然對顧婉清的舉動感到驚訝,但心中的疑慮并沒有完全消除。他們仍然對她抱有懷疑的態度,甚至對她惡語相向。
“裝模作樣!”陳太監不屑地冷哼一聲,“我看你還能裝多久!”
劉嬤嬤也無力地嘆了口氣:“姑娘,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們都已經……”
顧婉清沒有理會他們的冷嘲熱諷,只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只有用實際行動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才能贏得他們的信任。
一天晚上,顧婉清正在為陳太監換藥,突然聽到他虛弱的聲音:“你……你真的不怕被我們傳染嗎?”
顧婉清抬起頭,看著陳太監,眼中充滿了真誠和堅定:“不怕。我相信我的藥方,也相信我自己。”
陳太監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緩緩伸出手,想要觸碰顧婉清為他包扎傷口的雙手,卻又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顧婉清的目光坦蕩而堅定,沒有絲毫閃躲。她輕柔地握住陳太監枯瘦的手,繼續為他包扎傷口。“陳公公,我知道你們現在對我還有疑慮,但請你們相信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治好你們的病。”
陳太監看著她,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他干咳了幾聲,沙啞著嗓子說道:“姑娘,咱家這條命,早就已經不值錢了。只是……只是苦了這些跟著咱家一起受罪的人……”
顧婉清順著陳太監的目光看去,隔離區內,病患們一個個面色蠟黃,氣息奄奄地躺在草席上,呻吟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顧婉清的心頭涌起一陣酸楚。她知道,這些病患都是宮中最底層的人,平日里就受盡欺凌,如今又染上疫病,更是命懸一線。
“我一定會盡力救治大家的。”顧婉清語氣堅定,像是在許下一個承諾。她將陳太監的手輕輕放下,然后起身走到劉嬤嬤身邊。劉嬤嬤的病情相對較輕,但依舊高燒不退,意識模糊。顧婉清用浸了藥汁的帕子輕輕擦拭著劉嬤嬤的額頭,動作輕柔而細致。
劉嬤嬤微微睜開眼睛,看到是顧婉清,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姑娘……是你啊……”
“嬤嬤,感覺好些了嗎?”顧婉清關切地問道。
劉嬤嬤無力地搖搖頭,“老奴只覺得渾身無力,頭痛欲裂……”
“嬤嬤別擔心,我會照顧你的。”顧婉清柔聲安慰道。她將熬好的藥喂給劉嬤嬤,然后又走到其他病患身邊,一一查看他們的病情,并根據他們的情況調整藥方。
眾人看著顧婉清忙碌的身影,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不太相信她。他們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這丫頭,真的能治好我們的病嗎?”
“我看懸。這疫病可是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
“她一個小小宮女,能有什么本事?”
“別是拿我們當試驗品吧……”
這些質疑的聲音,像針一樣刺痛著顧婉清的心。但她并沒有理會,只是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她知道,只有用實際行動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才能贏得他們的信任。
接下來的幾天,顧婉清依舊寸步不離地守在隔離區內,不眠不休地照顧著病患們。她仔細觀察著每一個病患的病情變化,并根據他們的情況調整藥方。她用自己的行動,一點點地消弭著病患們心中的疑慮。
陳太監看著顧婉清忙碌的身影,眼中漸漸多了幾分敬佩。他想起顧婉清為自己包扎傷口時,那雙堅定而溫柔的眼睛,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希望。或許,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真的能夠創造奇跡……
夜深了,隔離區內漸漸安靜下來。顧婉清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病患們,心中默默祈禱著。她拿起自己之前服藥的那塊碎瓷片,輕輕摩挲著。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疲憊的臉上,映照出她眼中的堅定和希望。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沒有發燒,反而感覺精神好了一些。她心中一動,難道……
“婉清姑娘,”一個虛弱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我……我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