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鄭茗,別人都說人生是一場充滿肆意的旅行,要不是我活了21年,我差點就信了。
我不喜歡熾烈、瘋狂、執念這些空口無憑的物質。對鄭茗來說人與人最好的相處模式就是彼此認識,沒有什么過節、同樣沒有深層次的情誼,做個禮貌得體的陌生人。
目前的家庭狀態到底算不上好,父母離異,我租了個幾平米的老房子,一個人料理油鹽醬醋茶,順便寫寫網文,賺些實在寒酸的稿費,又扣扣搜搜地花錢。總之,生活就那么平淡地向前,沒有我所寫的天降系統,更沒有宿命一般相遇的男女主。
不過,我像我寫的無名npc玩家。
可npc玩家同樣也能livemylife。由于網文作者的職業問題,我大多都宅在家中,厚厚的毛絨毯包裹住下半身,溫暖的觸感與屋內昏暗的光線纏綿。唯一的光源是一扇窗戶,窗外的深秋,陰雨瑟瑟、青灰色的天空垂涎的頭頂。
下樓轉轉時總能遇到住我旁邊的大姨,她經常把擴音器開到最大,一邊遛泰迪一邊聽電臺,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叔每每6點,雷打不動地起床開著個代步車去學校,據說是輾轉好多個中學的重點教師。
菜市場里魚龍混雜,熙熙攘攘的叫賣聲混著宰肉的菜板敲擊聲,有些人覺得是人間煙火氣、有些人只覺得吵得慌。“韭菜、番茄、小蔥……”鄭茗在腦海中擬了份菜單。
各類蔬菜沾上水珠,齊整地羅列在貨架,買菜這件事的關鍵步驟絕對是“砍價”,首先挑好人選,比如現在。鄭茗蹲在攤位前,與小販對視,她的眼睛總能透露出常年從商的精明,大致將幾個番茄放置一旁。
“陳姨,便宜點噻。”
她皮笑肉不笑道:“小茗,最低價格了。”
“你曉得嘛,我都來你這里買菜幾個月了,之后還要來,就便宜點。”
她好一會不接話茬,最終妥協般道:“行了行了,看你是老顧客,給你便宜兩塊錢去看看別的菜吧。”
見此便也順利的提著戰利品,晃晃悠悠地逛到家。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的手突然懸在半空,我一激靈記起今天是休刊的日子,結合昨天為了寫夠六千字熬到凌晨三點的經歷,此刻不睡更待何時?
一頭栽在枕頭上,睡昏過去。再睜眼,已經是晌午過了兩個鐘頭,久違的陽光斜灑在房間,斑駁陸離的光影投射于被單,將它曬出鄉村谷場上稻粒烤焦的味道。我靠在床頭,迷糊間抓著眼鏡,架在鼻梁上,睜著眼睛把自己從宕機狀態拉回現實。
早上買的食材正堆疊在冰箱的冷藏室內,睡了那么久,早已過了午飯后時間。但因為睡著,倒也不覺著餓。趁著空閑時間,我思付著明天去日本京都的計劃。去日本無非是兩個目的。
1.采風,為了給最新小說提供素材,小說的背景在日本,自然也是需要實際經驗才能寫出有質量的作品,2.livemylife不能只是口頭說說,在工作的同時還能享受生活,何嘗不是一樁美事?
想著明天的旅行,我美滋滋地窩在懶人沙發上,劃動手機查日本旅行攻略,這種心情概括來說,就跟小時候學校要去春游的前一個晚上輾轉難眠的興奮一樣。然而,夢想很美好,現實卻骨感地使人心碎。
一個人去陌生的國家,對我來說,因為會日語,所以不成問題。但自己錢包里的三瓜兩棗確實挺磕摻,更別說長期出國這一耗費巨大的活動。我垂下頭,盯著自己套著棉拖鞋的腳尖,既然如此,只能今天大干一場,將上一本小說完結,爭取拿到平臺獎金。
獎金雖然不多,好歹也是錢,錢這種東西,多攢攢會有的,其余的等到日本再說吧,打工?去麥當勞?奶茶店?,畢竟辦法總比麻煩多。
剛合上的筆記本電腦,此刻支在桌板上,迅白的屏幕上字幕紛飛,房間中清脆的鍵盤敲擊聲回蕩,手指匆忙之時,編織成另一個如此真實卻虛幻的世界。
外行人可能并不理解作者為何癡迷于寫作中,很多人認為是寫作本身的魅力、文學的溝壑吸引著作者寫下一個又一個文字。其實這只是原因中的一部分因素,就拿我本身舉例,可能就是靈感迸發的一瞬,你能無比真切地感受到屬于另一次元的黑白世界正被賦予色彩。
人物經由筆下著墨,仿佛傾注了盎然的生命,有力的鮮活使他們擁有了情感與靈魂,至此他們不再僅僅是一張單薄無比的紙片人,更是我的摯友、知己。他們也像是我的縮影,在我的人生中無法實現的遺憾,托付與人物兌現。你們到達烏托邦了嗎?抵達夢想之處的安寧了嗎?
一直忙活到傍晚,深秋時節,基本6點半至7點半的天空被稱為藍調天空,純粹至極的克萊因藍渲染了蒼穹,稀薄冷冽的空氣呼呼地灌進衛衣,干裂的嘴唇貼著涼風。既然都要出國了,吃頓好的不算過分。在冰箱擱置的食材到了凌晨自有它的用處。
傍晚的老城區,街道中最常見的便是各類調料混合的香氣,我左拐右拐找到了家普通甚至有些簡陋的店鋪,“姐妹燒烤,相遇后忘不掉的初戀記憶。”像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攤,才是真正美食屆的仙品。我落座在一旁的小桌前,拿出隨手配備的外鍵盤平板,又是噼里啪啦一陣火花帶閃電的碼字。
“還是老幾樣!”我對廚房內的老板娘喊道,老板娘一見是我臉上漏出詫異的神色,隨即給她丈夫報上菜單。“10串五花肉,一串玉米、10串牛肉,3串雞中翅……”這家店的客人不多,前腳上一桌顧客剛走,后腳我就來了,因活計清閑,所以她便泰然自若地走到桌前與我撈起磕。
“喲,小茗今天咋想到來我這里了?前段時間不是說沒錢嗎?”
視線從屏幕移開,看向油煙氣聚集的廚房,道:“王姐,我明天就要出國了,想著出發之前吃頓好的。”
聽道這話,她平靜下來的面容頓時展現出驚訝與匪夷所思,“小茗,不是我說你,國內安安穩穩的干嘛跑外國去,現在環境這么好也不像我以前那個時候,我了解你,肯定不是去旅游,不然哪會跑我這兒來。”王姐是我媽年輕時的好友,自從爸媽離婚后,王姐時常照拂我。
所以,我和她的關系還不錯。
我早料到她會是這般反應,嘆口氣娓娓道來:“我去日本,為了工作也為了自己,我新小說故事背景就在日本。另一方面想來,我長這么大,竟然沒有看過除了這個縣城外的其他地方,世界這么大,趁著年輕得多看看啊。”
“回來的時間說不準,有可能三個月、半年?一年也是有可能的。”
王姐見狀也不再勸說,眼神復雜地說:“小茗,我知道你向來是個有主見的,既然這樣,就去吧。今天這頓就當王姐請你的。”說罷,轉身進了廚房。我本想拒絕,想到余額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菜品陸陸續續地端上桌,串是很好吃,可好像少了些什么。懂了,缺酒。
“王姐,幫我拿兩瓶啤酒吧。”啤酒放在眼前,動它的心思卻所剩無幾,居然在這關頭生了些不知所處的愁緒,倒是王姐自顧自地吹了一瓶接一瓶。將桌上食物一掃而光后,看著青絲不再的王姐,揮了揮手,“再見了,我們回來再聚。”
匆匆啊,時間真是不留情面地匆匆。
解凍的啤酒掛著沁涼的水珠,握在手中帶走手中的溫度。夜色降臨下,城市是看不到星星的,只覺得漆黑如墨,易拉罐打開后的驟然間,綿密的泡沫噴涌而出,我趕緊猛灌兩口,才不至于啤酒打濕衣服,我的酒量從輟學開始積累到現在,算是不錯,兩聽啤酒散步時用來微醺,渲染下氣氛剛剛好。
暖黃的路燈光線打在發頂,我走的是偏僻的近道,一般情況下是沒人的。可走過一段路后,眼前的情景卻讓我五味雜陳,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生獨自一人坐在街邊,周圍是4個空了的酒瓶。
眼淚縱橫流過紫紅色的淤青,唇角不知被誰打破,結繭后又流出血,她好像沒看見我,一個人瑟縮般環臂抱著雙腿,埋著頭放聲大哭,似乎是長期壓抑后的第一滴眼淚,一旦開始,怎么止也止不住。她不留余力地嘶吼著,不知是要將怎樣的委屈發泄,好像要將靈魂嘔出。
我怔愣在原地,手足無措。按理說以我的性格是絕不想節外生枝,我應該走開的,但今天腳如同被釘在她面前,我……。最終還是善意大過了理智,我俯身,蹲下打量著她,她被打得不輕,全身上下幾乎都掛了彩,我伸出手試探性地想觸摸她的發絲,卻被她受驚般躲開。
眼眸中還浸著將落未落的淚珠,她的眼神和畏懼生人靠近的受傷小獸相同,事已至此,我從剛才就無法置身事外了,不是嗎?我緩緩湊近,直到與她的鼻尖只有一毫之隔,注視了許久,她仿佛是現在才醉,措不及防地撞進我懷中睡去。
睡夢中的她緊簇著眉頭,澄清的淚順著鼻梁淌進我的領口,她的淚很燙。我撫平她的眉間,輕輕在她耳畔呢喃著:“睡吧。”
她的身板很小巧,甚至瘦弱。回家的路并不平坦,她骨骼的菱角令我的心中升騰起異樣。路走的時候,陳年舊事冷不防地從深深埋葬的地方跳出來,呈現在我的腦海中,它們從未變過,它們是一軸褪色而不曾改變的畫卷,我知道畫上的人是我,可我卻看不清她的身影了。
直到你出現。
許是那風太烈,吹得人眼眶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