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命案是好事,好事。”柳鵬濤憨憨地笑了笑,“我等下就去把檔案柜收拾了。”
孫詩婷又看了一會黑板。她粗略估計這個男人并非雙山本地人,故而和他人聯系不大,才導致這么多天無人報案。不過現在此人身份未知,他們四人自然也是毫無頭緒。
案子停擺了,但是吃飯睡覺的可不能停擺。剛吃過晚飯,孫詩婷準備回一趟辦公室拿了自己的背包就出門去,推開門卻發現柳鵬濤打著燈在收拾東西,他背后的檔案柜已經被騰空了,碗筷一應被裝在了一只竹籃里。
“還沒走呢?”孫詩婷打了個招呼。
“是呢。”柳鵬濤把手里的檔案冊捧起來給孫詩婷看了一眼,“借了它這么久的地方,也該給它打掃打掃。這也是很長時間都不動了。”
孫詩婷笑起來:“你可得給它打掃得認真一些,這可是你給它的租金呢。”
“是是是。”柳鵬濤說著,要放下那厚厚一本檔案冊時,幾張紙從里面掉了出來。他哎呀一聲,剛走到門口的孫詩婷還以為發生什么事了,忙回頭看:“怎么了?”
“想是上次誰偷懶沒放好,夾在封面里,這下都亂了。”柳鵬濤連忙打開檔案冊,東翻西翻,也沒找到。
孫詩婷看他忙亂,就走回去放下包:“我看看。”
這是一樁案件的最后報告部分,寫了兩三張紙,應該是最后要裝進檔案冊里時犯的懶。
要按著前后文對上頁碼倒容易,只是這報告也沒標是哪個案子的,這倒有些麻煩。
“算了,我還是把每個案子都翻一遍,看看哪里有空缺吧。”柳鵬濤說著,就要從第一頁開始做這個苦功夫。
孫詩婷粗略地掃了一眼,這是一樁命案,因為下雨天沖刷掉了太多痕跡,對辦案有很大影響。再加上調查時相關目擊證人對事發過程保持沉默,不愿意提供供詞,所以已經丟失了線索,成為疑案。
柳鵬濤已經翻了幾個案子的報告,孫詩婷打斷了他:“這里的疑案有哪些?”
柳鵬濤停下動作照做,翻出幾個案子來,交給孫詩婷。孫詩婷檢查了一下這幾個案的天氣和筆錄,最后把這份報告放進了其中一份的檔案袋里。
“哇。”柳鵬濤撓撓頭,“這么快?”
“有時候不一定要用窮舉法。”孫詩婷把手中的檔案袋歸還給柳鵬濤。
柳鵬濤的眼神里充滿了欽佩,兩只手把檔案袋接過去了。他低下頭一看檔案袋上寫的人名,嗯了一聲。
“啊,原來是這個案子。”柳鵬濤看著檔案袋出神,“我記得它。”
“怎么了嗎?”孫詩婷問。
“這是我剛進來碰到的第一個案子,雖然不是我負責的,但是跟在崔叔身后,也是經歷了全過程。”柳鵬濤像是陷入了沉思,“雖然最后沒有解開謎團,但是也是很離奇的記憶。”
“離奇?”孫詩婷倒是起了興趣,“怎么個離奇法?”
“一是那天下雨,雖然下雨會消除一部分痕跡,但是總不至于完全沒有。那天我們接到報案,冒著大雨出發,到了那里,什么都沒偵查到。”
孫詩婷心想,如果是暴雨,倒也有這種可能。
“二來,一般目擊證人見了現場,又到警所來做筆錄,難免心有余悸,可那個女人卻十分鎮定,我們什么都問不出來,還被她帶著繞了好大一個圈子。”
如果對方心理素質過硬,對這樣的情況泰然自若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最后,其實那個案子,我們根本沒有找到嫌疑人。”
“沒有找到嫌疑人?”孫詩婷追問,“一個也沒有?”
柳鵬濤回想起那個案件,就皺起眉頭:“唉,真的沒有。和死者有仇怨的,都在千里之外,我們移交給省外處理,對方都提供了不在場證明。和死者沒仇怨的,說白了,死者在雙山就是一孤家寡人,就那目擊證人還跟他能講上幾句話,除此之外,都沒別的人見過他。”
“目擊證人和死者有關系?”
“這事說來也怪,沒關系,而且是大大的沒關系。目擊證人自己有家庭,老公、兒子都好好的。為了防止是情殺,我們甚至調查了,他們也不是什么情人關系。”
孫詩婷聽得都入了迷,這下她是非得研究研究這個案子不可了:“我能把這個檔案袋帶回去看看嗎?”
“當然可以。這都多少時間沒動過了,你要是能在里頭發現什么蛛絲馬跡,把這個破了,那可是大功勞。”柳鵬濤把檔案袋又遞回給孫詩婷,感慨著,“要是能破個疑案,應該能升到市里吧?”
孫詩婷聽了都笑了:“我才從市里下來呢。”
“啊,我都忘了這事了。”柳鵬濤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沒事,雙山也很好,就像你說的,民風淳樸。”
“是啊。所以我回來了。”孫詩婷把檔案袋塞進包里,“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冬季的街道多了幾分空曠,行人都裹緊大衣,不肯放慢腳步多挨一分的凍。遠處雙山兩座山峰上的積雪還未融化,和天色交纏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孫詩婷剛開上主干道路,就接到了雙山療養院的電話。掛了電話,孫詩婷打轉方向盤,直奔著郊區而去。
雙山景色秀麗,氣候宜人,城郊靠近山腳的地方,早些年就建起了療養院,時不時就有人流往來。孫詩婷這些年每年定期給療養院匯款,工作忙碌、精神倦怠,加上從市里趕來一趟也不容易,所以探望得不多,只每年新春來一趟。
其實來與不來,都是一樣的。人瘋了,記不得事,見著了她,還問自己在哪里。有時候又絮絮叨叨地講那些陳年的往事,孫詩婷已經聽過了八百遍,只得敷衍地應著。有時候人清醒了,小護士給她打電話,說她吵著鬧著要見自己。這時候往往還沒來得及打包行李,小護士的電話又來了,說又不記得事了。
孫詩婷哭笑不得。當年自己想著,既然無法治愈,住精神病醫院里未免太折磨了她,于是將她送到療養院看護。
她這樣的情況,孫詩婷也知道,會給護士和其他人帶來不少麻煩。所以每年匯款的時候,孫詩婷都主動多匯一部分,是給那位與她交好的護士的,作為她額外照顧的報酬。不為別的,孫詩婷還是希望,世界能待她多一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