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縫縫補補，好不容易把自己養活了卻死了，唉。罷了罷了，不講這晦氣的。”蓮姨連忙擺手。
姜夭抬頭看了眼天，像聽不進去課程的學生，又看了看周圍。
明黎與姜夭對上視線，明黎嘴角上揚，露出那顆虎牙，無聲說著：“好看嗎？”
姜夭沒說話，只是轉頭看向棠櫟，棠櫟站在老婦人身側，對老婦人句句有回應。
穆雨站在棠櫟旁邊，好像不是那么緊張了。
余欽呢？
姜夭轉了一圈，余欽在自己背后，姜夭嚇了一跳。
余欽劉海下的雙眸含笑，可面上毫無表情，姜夭才發現這個少年的膚色比她這個長期躺病床的人還要蒼白。
青色的血管在脖頸若隱若現。
余欽沒說話，姜夭也只是看了眼就去復制棠櫟的騷操作了。
棠櫟一看就很有經驗。
“趙杰的母親呢？”姜夭突然問。
蓮姨像是想到了什么，嘴中不斷呢喃，瞳孔迅速轉動，像是一臺崩壞的機器。
“對啊......他阿娘呢？”蓮姨雙瞳逐漸模糊，小女孩看著老婦人欲要張嘴。
“蓮姨，你們為什么不讓養豬啊？”棠櫟發現不對連忙補救。
蓮姨的雙眼和小女孩恢復正常，蓮姨搖頭，“年紀大了，糊涂了，只記得村里人一直這么說，你們可以去問問年輕人或者村長。”
“不過你們要等到明天，今天是狩獵期最后一天。”
“你們先住趙杰家吧，沒有空屋了，明日再安排。晚上不要出來，會有野獸。”
蓮姨憐愛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走了。天黑之前有事可以來找我，我家就在前面。”
這座泥屋看似與其他房子并無大小的差異，進去后窄似兩間茅房，還有一股臭味。
姜夭皺眉，穆雨更是捂鼻直呼救命。
棠櫟并無反應，反而冷靜地分析：“我猜問題出在趙杰這一家。”
明黎摸著下巴，“那得明天問了，說不定可疑的還很多呢。你們有什么發現嗎？”明黎看向姜夭和余欽，似乎不指望穆雨能看見什么。
穆雨舉手，“我有我有！”當穆雨對上明黎的視線后又慫慫得縮了腦袋。
“呃嗯，那個，小女孩脖子上有淤青，我跟在后頭看見的。”
棠櫟點頭，“我也看見了，不像是蓮姨動的手，蓮姨很愛她。”
明黎若有所思，轉頭看向自己身后的余欽。
余欽靠在門上，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著所有人，這讓穆雨感到發悚。
“我，”余欽啟唇，“沒有發現。”
“沒有嗎？”姜夭將手背在身后，走近余欽，去瞧他藏在發絲下的面容。
余欽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踉蹌一下。
余欽突然蹲下咳嗽，咳得劇烈，欲要將肺吐出一般。
姜夭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幕，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需要我扶你嗎？”
姜夭深知病痛，本想詐這個可疑的人，卻壞了事。
余欽的面上漸漸起了血色，是咳得太厲害，缺氧導致的紅色。
“沒……咳咳！”
棠櫟無奈扶額，“小姜姜你真闖禍了。”只有明黎在沉浸式看戲。
“行不行？”明黎問道。
余欽點頭，自己靠著門一點一點起來，又突然無力滑落。
姜夭跑去攙扶余欽，“真的對不起啊，是我的錯，我會補償你的。”
姜夭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能一個勁地承諾。
明黎尋了個小板凳坐下，巨大的身軀下這個板凳像是在屁股底消失了。
“嘖嘖嘖，要是有瓜子就好了。”
穆雨沒看姜夭和余欽，而是拉著棠櫟去分析線索。
姜夭將余欽扶到角落坐下，自己的白裙又染上泥濘變得骯臟不堪。
“緩緩。”姜夭輕輕拍打余欽的背部。
余欽咳嗽時抬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人，說道：“沒事的。”
“都怪我。”姜夭貼心地找來了燈燭。
“哪來的？”
“棠櫟去找蓮姨要的，趙杰屋里就一個板凳一個草席。”姜夭老實回答。
了解由來后余欽靠著墻緩緩喘息，沒再說話。
姜夭靜靜蹲坐在他的一旁，借著墻上的洞看漸沉的天穹。
“有人晚上要探險么？”明黎已經起身，衣袖擼到上臂，露出結實的小臂。
棠櫟加入形成探險小組，穆雨猶豫過后也加入了。
只剩下余欽和姜夭。
“我留下來。”姜夭朝棠櫟和穆雨笑了一下。
余欽更不用說，這孱弱的身軀在外撐不了多久吧。
夜色降臨，世界歸寂。
月光灑進屋內，只有一個點燃的燈燭照亮了余欽和姜夭的臉。
“你睡吧，我來看著。”姜夭對余欽說。
余欽只是盯了她一會就屈膝，腦袋靠著膝蓋，臉偏向姜夭。
火光在余欽白凈的面頰跳躍，轉起姜夭心中的撥浪鼓。
這個木門并不牢，被風吹打得欲開不開。
溫度降了許多，唯一的暖源只有小小的火光以及余欽。
姜夭只有單薄的裙子，她不斷摩擦著自己的胳膊，妄想摩擦生熱。
事實無法如意。
她哆嗦著看向余欽，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到底睡沒睡，反正姜夭冷得無法入睡。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環繞耳邊。
“阿娘……姐姐……”
是那個小女孩！
她不是在蓮姨那嗎？怎么出來的？！
姜夭不敢發出聲音，警惕地盯著墻上的洞和門。
這是外人唯二闖入屋內的機會。
“姐姐……你在哪呀？我來找你了。你出來好不好呀……”
“姐姐……”
小女孩的聲音似乎停留在自己的身后。
姜夭起了冷汗，一絲的懈怠也不敢有，更不敢回頭，自己的身后只有墻面，但這個聲音好像透過了泥草傳進了她的腦袋。
“姐姐，你為什么不理我？是生氣了嗎？”
“姐姐，姐姐，姐姐，你一定在里面吧？”
“姐姐！！！！”
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小女孩生氣了。
砰！
門開了。
姜夭瞪大了眼睛，此時她極其渴望棠櫟他們能回來。
祈求，別進來。
“姐姐，你在這嗎？我看見你了。”
月光下，小女孩的影子出現了，她歪著頭俏皮地說著。
“我找到你了！！！！”
聲音尖到振動了姜夭的心臟。
姜夭眼睜睜看著小女孩的身影逐漸清晰。
小女孩的雙瞳模糊到融入了眼白，張大的嘴巴里沒有一顆牙齒，宛若黑深的肉洞。
“這個捉迷藏不好玩，我找了你好久啊姐姐。”
“那這次你來躲，我來找你好不好。”姜夭放緩了語氣，手悄悄伸向了燭臺。
小女孩咧嘴笑，“好？”
“你是騙子。”小女孩一步步走向姜夭。
“你要拿燭火燒死我嗎？這好疼的，姐姐。”
小女孩蹲下，小手按住了姜夭即將摸到燭臺的手。
“姐姐？”
姜夭感受到小女孩的手冷到像是一塊堅硬的冰，“不，天太黑了，我想看清你。”
小女孩不信，依舊抓著姜夭，用力一捏，姜夭的手腕斷了。
“騙子。”
姜夭硬生生忍住了，聲音從牙齒間溢出：“沒騙你，我想看你。”
小女孩抬頭，“看得清嗎？”
“看不清，我需要光。”姜夭咬牙，自己的右手無法掙脫。
“你已經騙了我很多次了，我不會信了。”小女孩起身，放開了姜夭的手。
姜夭看著自己扭曲的手腕，她擠出笑容，只能堅持下去。
堅持，她才能活。
“姜夭。”
姜夭第一次覺得余欽清冷的少年音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