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斯被分到了隔壁的房間。

福安慧橫豎睡不著，溫暖的被子，破舊的床頭柜，床腳灰撲撲的兔子玩偶，不難看出這里曾經是個溫馨的地方。福安慧一閉上眼，腦海里全都是牧蛇的觸手，托莎莉的鮮血，向自己砸來的尸體…夜深人靜，福安慧坐在床上，實在沒辦法入睡。

墻的對面傳來翻書聲。

“阿克斯…？”福安慧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幻覺了，福安慧想。

“小姐？這么晚了還沒睡嗎？”阿克斯關切的給予回應。

“是啊，你不也是，”福安慧扶著腦袋，疲憊的搖頭，“我實在睡不著。”

“我也是。”阿克斯停下了手中的書。“我第一次見到死亡，這么凄慘的死亡。”墻的后面是阿克斯卸下壓力的脆弱模樣，聲音沙啞，他挪了挪自己，靠在墻上“我一直在安慰自己未來會好，我們還有希望的…我們一定能離開這里。”

“……”福安慧心中一陣猶豫。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阿克斯后室是幾乎不可能離開的，或許莫帝已經告訴他了，又或許沒有，但阿克斯一定也能聽出來點，但如果真的告訴他，或許又太過殘忍…

“阿克斯…你覺得后室有出口嗎？”

“你了解的比我多啊，這樣的問題該是我問的，”阿克斯在他的臨時宿舍里找到一本前人留下來的舊書，不僅缺頁是基礎項目，有一些字印已經看不清了。他撫摸書頁，字跡每隔一些頁碼就換一種，甚至還有不同的語言。“但我相信有，我們一定有機會，我們一定能離開這，”阿克斯偏頭，盡管還有一墻之隔。他沉聲問，

“福安慧小姐，以你對后室的了解，這里有出口嗎？”

福安慧沉默了下去。她思考著，陳列著腦海里不清晰的東西。身處的level1，曾有過大黑暗的level2，麥田一樣的level10…或危險或安全或可怖的層級千千萬萬，但唯獨出口二字顯得如此稀少。濃重的絕望蒙在她的理智上，提起后室與出口兩個字，恐怕第一個想到的都會是陷阱吧？

搜搜尋尋，頭腦沒有給出答案。但嘴似乎比腦袋更快一步。

“有的…吧”

“真的嗎？”男人的聲音出奇的冷靜，福安慧甚至產生了一種他并不在意死亡的幻覺，“在哪？它固定嗎？”

莫名的逼問讓福安慧大腦一時間轉不出來。她還適應不了飛快的思考，如果真的有出口，那么多人會不會就不會死，前廳也應該有人正式宣告自己回到了家…一個個排除腦子里浮現出的字眼，直到她只覺得頭暈腦脹，一切終于清明，

“福安慧小姐？”

“應許之地。”

應許之地…一個存在于同人創作里的地方，福安慧有點想笑，想了半天居然只找到了存在于同人創作里的地方。心中升起一股騙了一無所知的阿克斯的愧疚感，她趕緊給自己找補，“不過我要說的是，你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這。先不說入口寥寥無幾而又不夠穩定，光是這幾個入口的位置，就在后室很深很深的地方呢，”福安慧隔著墻深深嘆氣，“如果準備在后室定居的話，這里是最好的選擇哦。”福安慧心中一陣酸楚，“你不夠了解這里的危險，就算是被稱之為宜居地帶的level1，其中實體的可怖也是我們遠遠不可估量的。”

墻的那邊是沉默。

“我們有機會回家嗎？”一聲極輕的問詢，就像死在后室這片土地的生命一樣，輕輕一捻便消散在空中。

“我不知道，也許…”

“你想去找應許之地嗎，”阿克斯打了個哈欠，撐著疲憊的腦袋，“我想回家。”

家。提起這個字眼，福安慧酸痛的眼睛又充盈起來。回家，回家…誰會愿意待在這里而不回家？誰會愿意待在后室而不是地球？她悲傷之余又無助的咒罵，誰不愿意回到家呢？可這里的人這么多這么多，究竟能不能回家，難道不是已經很確切了嗎？

墻的那頭再沒有了聲音。盡管福安慧睡不著，但她已經困得眼皮打架，她想，自己再不睡覺就要神經衰弱了，她干脆關掉了燈的開關，咚的一聲徹底倒在床上。

阿克斯在墻的另一端合上了書，輕輕的嘆息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