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從一片無盡的黑暗中緩緩蘇醒,周圍是一片壓抑的靜默。他的身體似乎被巨大的力量禁錮住了,沉重得無法動彈,腦海里模糊的記憶一點點浮現,混亂的戰場、倒下的將士、破碎的城墻……以及劉將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他猛地睜開眼,迎接他的是一片昏黃的燭光,仿佛要將他拉回現實。
四周是簡陋的房間,墻角的土磚已經開始脫落,屋頂用破舊的茅草搭建,顯然是某個邊關的農戶家中。耳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子安努力轉動頭,卻感覺身體劇痛無比。他想抬手,發現全身上下都被綁著厚厚的繃帶,似乎經過精心包扎。
“你醒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打破了屋中的寂靜。一個年輕的女子走上前,手中端著一碗藥,眼中滿是憂色。
“你是誰?”張子安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喉嚨干澀得仿佛被火灼燒過。
“我是這戶人家的女兒,名叫阿蘭。你是在城破后被士兵從廢墟里救出來的,當時你傷得很重,已經昏迷了好幾天。”阿蘭的聲音低沉,帶著邊地特有的沙啞和倔強。
“城破了……”子安艱難地回憶著最后的記憶,心中沉重如山。他知道,邊關陷落了,所有的努力最終還是失敗了。
阿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是的,城已經破了,很多人死了……你能活下來,算是奇跡。”
子安閉上眼,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他曾經想要通過自己的智慧與策略保住邊關,保護這些百姓,但現實卻如此殘酷。劉將軍戰死,守城的士兵幾乎全軍覆沒,而他自己也成了一個僥幸活下來的失敗者。
“我需要……去見皇上……”子安的聲音虛弱,卻堅定。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倒下,不能讓那些將士們的犧牲白費,他必須回京城,把邊關的情況匯報給皇上。
阿蘭搖了搖頭:“你現在傷得很重,不能動彈,若是貿然離開,恐怕再也撐不過去。”
“可我不能……”張子安強忍著身體的疼痛,試圖從床上起身,但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暈厥過去。他的身體像被刀割一樣,四肢毫無力氣。
阿蘭連忙按住他,柔聲勸道:“你還需要時間恢復,等你的傷好一些,再想辦法也不遲。”
張子安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而無奈。他明白,自己現在無力回天,但心中的焦慮和痛苦讓他難以平靜。
阿蘭見狀,端起藥碗,遞到子安嘴邊:“先把這碗藥喝了吧,傷口才能快些好。”
子安無力拒絕,只能勉強喝下了藥。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但他幾乎感受不到,心中的痛遠比這苦藥更為折磨。
接下來的幾日,子安的傷情有所好轉,但依舊無法行動自如。他只能躺在破舊的床上,心中牽掛著邊關的百姓和劉將軍的亡魂,更無法忘懷遠在京城的嫣然。那段時間里,嫣然的面容在他的夢中頻頻出現,她的笑容,她的淚水,仿佛在無聲地呼喚他。
“嫣然……”每當從夢中驚醒,子安都會不自覺地低聲呼喚她的名字,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思念和內疚。
在他昏迷的日子里,嫣然過得同樣煎熬。自從子安出征邊關后,她每天都在府中苦苦等待,焦灼不安。起初,她還會收到子安偶爾的書信,得知他平安無事,便稍感安心。可自從半月前,子安的消息突然斷了,再無書信傳回。
嫣然的心如懸在半空,每夜難以入睡,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種種不祥的預感。她曾多次托人打探邊關的情況,但每一次都沒有任何消息傳回。
一日,李府忽然來了一名軍士,帶來了邊關的消息。嫣然見到軍士,立刻心急如焚地問道:“我夫君張子安可還安好?邊關的戰事如何?”
軍士低頭,神情黯然,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夫人,邊關……已經失守了。至于張大人……他隨劉將軍一同戰斗,最后不知所終,恐怕……”
話音未落,嫣然已是雙腿一軟,幾乎要暈倒。她從未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子安可能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不,這不可能!”嫣然的淚水奪眶而出,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絕望。她無法相信這個消息,無法接受子安會在戰場上戰死的事實。
從那天起,嫣然便一病不起。她整日躺在床上,雙眼無神,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李大人和家人多次勸說,嫣然卻始終無法振作。
而在邊關的張子安,雖然幸運地活了下來,卻依舊在生死線上掙扎。他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放棄,無論如何,他必須回去,必須找到嫣然,告訴她自己還活著,告訴她他不會食言,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幾天后,子安的身體終于恢復得稍好了一些,勉強能夠下床走動。他再也無法等待,決定趁夜色離開,孤身一人回京。
阿蘭知道他心意已決,便為他準備了一些干糧和水囊,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村口:“張大人,您一路小心,若是有機會,還請記得這小村的恩情。”
子安點點頭,目光堅定:“多謝救命之恩,子安定不敢忘。此去京城,若我能平安歸來,必將厚報。”
阿蘭含淚道別,看著張子安的背影漸行漸遠。子安步履蹣跚地走在荒漠之中,風沙依舊刺痛著他的皮膚,耳邊響起的只有風嘯聲和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他知道,這段路程遙遠且艱險,但只要心中還有那抹期盼,他便不會倒下。
此時的嫣然,躺在床上,望著窗外那輪滿月,輕聲呼喚著:“子安,你還在嗎?你會回來嗎……”
她不知道,那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艱難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