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映日晷,鎖鏈經過處結成冰霜,蘇回司瘦小的身軀蹲在黑壓壓地面上,一身影走來,停在他的面前:
“我教你如何活下去。”
蘇回司沙啞地開口:“多久?”
“一光景。”
溫初跪坐在墊子上,趴在蘇回司的床頭,蠟燭已燃盡的煽動最后一絲火光。
“哥哥….”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將燃盡的燭燈換新便朝外頭走去。
他輕緩地關上門,從袖內拿出那條浮光錦,攤放在手心。
溫初:“心火之熔,成兵成靈。”
一道道從腳環(huán)之手心,聚于浮光錦之上。
他微皺眉頭,有些吃力地咬破指頭滴下鮮血入火中,火在他控制內,從深紅、幽綠、橘色后,他一手結印,一指間火控制在金炎之中。
“成功了……”
溫初看著金炎與浮光錦成功融合,才松了口氣地拭去額間汗珠,而后目光望向庭院花枝,眉眼清澈地撤下腰間匕首,一刀砍下。
……
“今昔已逢春,陽光對比昨日明媚了不少,寒風不再刺骨,或許該出去看看花墻是否開出迎春花了。”
白叔坐在茶幾上,端著一杯茶徐徐喝下,聽著安靜的四周不比前日喧鬧,眉眼一抬天空之上的紗布成了淡黃。
說書人敲了敲桌面,饒有興致地問:“去不去看看?反正今日不開張,閑著也是閑的。”
白叔放下茶杯,站起身:“同去看看。”說完他當場翻過木欄,衣擺而落,平穩(wěn)地落在地面。
說書人著急忙慌地喊了聲:“稍等!”就馬上沖出去闊步下樓梯。
白叔被一旁的鋪子上用石頭雕刻的牛吸引,手中握著銀錢緩步走去:“今日祈福之地可也是在浮笙湖?”
老板臉色冷漠的拿錢遞石雕,直到最后說了句:“今年是陳花家刻牛迎春,別提多冷清了!”
“為何?”
“哼,無名之人卻有此重任,不免引人嫉妒。”老板眼神看了看街道兩頭的安靜就說明了所言非虛。
白叔手握石牛,細細地撫摸著粗糙表面的雕石,尬笑地搖頭呢喃:“不見他人好。”
說書人氣喘吁吁的癱在他左肩上,擦拭額間虛汗,注意到他手里的石牛,不可思議地地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此物雕刻甚至孩兒技法都不如,你怎就花了這錢?”
白叔默默微笑地撫摸石牛,說書人感覺一股殺氣從右側傳來,他抿嘴不耐煩的把他手里的石牛拿起扔到一旁的地上,拍了拍手說道:“我們快走吧,不然看不見精彩的畫面了!”
迎春之時,百花盛宴,云際花落。鞭策春牛,農耕新起,鎮(zhèn)中三戶已玉世代相傳,迎春循環(huán),自云端言。
花墻之下,東方環(huán)山群繞,湖畔墨黑如夜,湖央有廟。
廟外,陳實在頭戴花簪,彎著腰把籃中的迎春花一束束插進土壤中,水抹過膝蓋,他費勁地直接一頭扎水里,雙手扒土塊插入。
片刻后……
“弟弟!差不多了,進來換身衣服祭拜了!”
小花姐從廟里走出,一副青衣繡花,披發(fā)戴花冠地呼喊著不遠處馬上出水的陳實在,陳實在甩動濕漉漉的頭發(fā),眨動水靈靈的眼睛,喊道:“來啦!”
“姐姐今日來的人八成不多,何必完成的如此完善,他們都不重視.....”
陳實在小聲嘀咕的上岸,把空的花籃遞給姐姐,想不通的回過身看高廊之上寥寥幾人,更別提樂曲之人,迎的春只有陽光第一時間降臨不滅。
小花姐把毛巾披在他身上,拍了拍后背督促道“無妨,咱們要守禮,其余的與我們無關。”
陳實在抿了抿嘴不再說什么的走進廟內,小花姐抬眸沒有見他們的身影,目光失落地垂下:“也沒來嗎.....”
換了身青服,頭戴青巾清秀俊眉地陳實在跟隨著姐姐跪拜墻畫中手拿麥葉,長發(fā)花冠,面笑慈祥,眉目秀氣,清逸出塵的青衣芒神。
叩拜起香后,二人起身,小花姐走去外頭跨過門檻,手持布條,掀開紅布,用桑柘木制成的春牛,身尺四尺,象征四時,頭尾八尺象征八節(jié)呈現在陽光之下。
春幡飄蕩,湖水微浮水浪,小花姐起鞭打春之時,一只只以彩紙制成的春蝶花瓣跟隨微風溫柔落而飛揚。
“起精神!新的一天,不得喪!小花姐——!!”
“溫初!?”
小花姐驚喜地聞聲望去,即是頭戴彩紙花枝地二人,溫初歡快地招手指了指天空,笑嘻嘻地得意仰頭。
小花姐掛著笑容地呢喃:“小孩~”
一曲蕭聲奏起,自春之下六九次,樂如年中苦難隨風,隨新自散,苦中樂,自難忘,記與心,擬成階梯。
“完美的無人宴。”靠在木欄上的說書人拍著手,看在眼里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白叔手里盤著春蝶,目光直勾勾的注視溫初一旁默不作聲的蘇回司。
“假的?”
“什么假的?”
說書人扭頭疑惑地挑眉,白叔把手中的春蝶放在木欄上,嘆然:“說書的,無趣的節(jié)日過了,然后呢?苦落了,就是死亡到了。”
“別這么消極悲觀嘛,想點好的,你都把那個給他了,是否用就是他的事。再者溫初雖說還小,不到弱冠,但他似乎看到的路不止唯一一條,或許也沒必要我們操心,他也不可能讓蘇回司死的。”
說書人聳了聳肩,背著手一身輕然,對比一旁,白叔則心思深沉地不做聲,只是默默的垂眸望向小花姐旁邊的陳實在,眼神陰沉地呢喃:“誰若可知呢?”
溫初看著儀式順利結束,準備悄咪咪的離開,下方的小花姐提聲喊道:“謝謝————!!”
“哼~”溫初忍不住笑出聲地背著手道別后,牽著蘇回司的手從長廊中一點一滴的消失。
陳實在注意到地上水上的紙蝶,俯下身拾起一只,發(fā)現上面寫著“佑安。”
陳實在眸中閃過不解:“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看不清。”
陳實在握緊手中的紙喃喃自語,看著姐姐如此信任他們,卻仍然不愿相信此人是善,心中堅信這個世界的人是千變萬化的不仁敗類。
陳實在:“姐姐,他是否知道,蘇回司也要去那里?”
“即是佑安,自然明白了,去時你也要記得多照顧他,他有瞌睡的毛病,萬一生命危險時復發(fā),到時你定不能無視!”
小花姐拿起腰間鏡面對準木牛,光照折射牛即消失在了原地,陳實在面無表情,既不反駁也不贊同地撓頭:“姐姐是要我?guī)О压髯樱谒瘯r敲他一棍清醒嗎?”
“呃———輕點就行。”
陳實在突然肅然地沉下臉:“可我回不來了,姐姐你必須把梅花給扔了。我仍然相信,人不會保護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親人也是一樣。”
小花姐握緊銅鏡,苦笑地垂頭:“弟弟還是記得….你該忘記,或者抹去。”
陳實在那微紅的雙眸不可置信的同時隱忍著腐敗的恨意。腳下是輪轉的第三個世界。
十八年前,第二世界徹底破碎,如玻璃珠般落下碎片要抹去這個世界的一切,他當時不過六歲,手持玉石刻刀在院內埋頭不知外頭喧鬧,聽從父母專心致志不得分身,可余光中好奇的停下去看,發(fā)現父母早逃之夭夭。
空無幽靜地家繚繞著外頭逃亡的人民聲,他隱隱不安,傷痕累累的右手握緊刻了一半的玉石走出外頭,發(fā)現被人活活踩死人,要么就是被碎片刺死倒地半死不活的人。
麻木的雙腳不聽使喚,頭頂的門簾落下土灰隨時崩塌,陳實在呆呆的看著地上的人目光看向自己,伸出手爬向自己的場景,本能發(fā)惡地想要逃避,想要跑進屋內躲起來,躲避這世界的毀滅,突然一雙手汗發(fā)冷的手握住他的手腕,焦急地喊著:
“弟弟——!
弟弟——!!!”
“姐姐?”陳實在恍恍惚惚地看清眼前拉起他拼命跑去看似近在眼前的天梯方向去,等他真正的回過神天梯的方向已然滿是崩塌的房屋。
他氣喘地梗塞:“姐姐…爹娘呢?”
“他們跟我說,刻好玉石,就帶我去放風箏….可我沒看見他們。”
天空一現紅霞五彩云時,碎片成羽,尸體成鳥飛向天空,不遠處的所有人,在那瞬間吶喊著:
“神明沒有拋棄我們!我們有救了!!”
“救我們!!!!!”
“救我們!!!!”
小花姐異常冷靜的停下奔跑,回過頭露出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溫柔模樣:
“父母早就死了,以后姐姐保護你。”
希望來了,跑變成了走,如同平常,牽著手走在熟悉陌生的路上,跨過裂痕直達天梯,他不明白為什么姐姐如此冷靜沒有一絲生氣,直到長大,他才明白,這份本該恨一生的事情,回想起異常冷靜的可怕。
陳實在仰頭眺望天空,似笑非笑地說著:“放風箏,他們真的實現了放風箏,飛到了不知去向。”
“我會回來,保護姐姐,在世界崩塌的前夕。”
小花姐沒有回應,只是低著頭看著銅鏡內的畫面從明亮到黑暗,夜晚到來,明日升起,她跪在廟中祈福,陳實在在外頭拿著剩下的桑柘木,用刻刀一片一片磨出刀刃,用金墨在刀刃上寫下“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