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臘八,街上卻一個人也沒有,偶爾飄過幾個深色的影子,也都無聲息的避開了木風。
風落深巷,砸出了回聲。
“葉老,葉老——”
褪色的紅漆門被敲的哐哐響,
“爹爹不在家。”
從門后傳來嗡嗡的聲音。
“小崽子,怎么不給姐姐開門,小心你爹收拾你。”
“姐姐,這雪下的這么大,我爹早上買藥出去,到現在還沒回。”
“先開門。”
“大夫說娘親風寒,不能吹風的。”
“好好好,等我找到葉老家伙,再來收拾你這個小家伙。”
腳步聲漸漸遠了。
門后,紅色的刀刃架在了葉夫人脖頸上,涼的她渾身生寒。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求你放過我母親。”
葉恒跪在地上,額頭發紅,
“說,老東西在哪里——”
話未落,一條麻繩飛過,纏住了蒙面人的手。
“我道那老家伙說什么萬物有靈留個洞,原來早有遠慮。”
“姐姐!”
一個用力,蒙面人的刀被麻繩拉扯著遠離葉母,葉母手疾眼快蹲下,從地上滾到一旁。
蒙面人舉起左手正要再抓,一眨眼,木風借力從狗洞中鉆了出來,一腳踹在那蒙面人身上。
那蒙面人被撞到墻上,木風一個閃身上前,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誰的人?”
沒等回答,那人開始發狂,眼睛變黑。
木風嚇一跳,一個手抖,抹了脖子。
“啊!”
蒙面人痛苦的吼了一聲后,化成煙土。
沉默片刻,木風轉頭問,
“小葉子,你爹呢?”
“我爹早上出去買藥,還沒回來。”
葉恒啞著嗓子,眼眶和額頭發紅。
“看好你娘,我去找找。”
“等等!”
木風轉頭,鬢角的頭發拂過嘴唇,
“你要小心。”
葉夫人半倚著葉恒,臉色蒼白,
木風笑著回復,
“嫂子放心。”
雪看起來下的更大了,街道上鴉雀無聲,寒風凜冽,如刀子般的劃著。
“張瘸子,葉老頭來過沒。”
“沒沒沒,我還有病人,你到別處找。”
風刮的更大了,前路一片白茫茫,木風瞇起眼睛,
“葉老頭!葉老頭!葉英——”
天地之間,聲音回蕩。
一道微弱的聲音被風雪聲掩蓋,很快就消失了。
“葉老頭!”
木風依聲找到了位置。
一塊擋風巖石后面,雪已經埋了葉英半個身體,眼睛半合著,喃喃自語,像是應答,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的模樣。
快步走上去,木風把他身上的雪清理了,才發現他肚子上被雪凍住的傷口。
她一邊撕下布條包扎,一邊打趣道,
“木老頭,你怎么睡這里了,不是要回鄢都嗎?”
“對對對,回鄢都……”
他有了反應,抬起了眼,盯了一會木風,又說,
“不,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了?我準備回去了,帶你一起。”
她背起葉英,才發現太輕了,像紙人一樣。
木風眨眨眼,聽到他說,
“你終于愿意回去了。”
“是啊,雖然你老的渾身是病,會拖我的后腿,但我覺得還是得帶你回去,萬一你還有點家私呢,”
木風掂了掂,邁開腳步,
“梁國第一財子,怎么會真的窮的睡雪地。”
木風頂著風一邊走一邊說,身后的深深的腳印轉瞬被風雪抹去。
“呵呵呵呵呵。”
木風感覺到背后的胸腔在震動。
“你笑什么?”
“我笑風雪銷白骨,歸鄉同梁夢。”
“你作的什么破詩,早叫你多看看書了。”
葉英停了笑,喘了口氣,又說,
“風子,我家屋頂漏風,蝶盈一直叫我修,我卻修不好,你記得幫你嫂子。”
“那不行,那太高,掉下來怎么辦,我很惜命的。”
“那就叫葉恒一起,他也大了。”
木風頓了頓,覺得嗓子干澀,于是吸了一口氣,道,
“葉英,嫂子在等你回去。”
“是我對不住她……你告訴她,我下輩子還。”
“我可不說,我說了嫂子怨我。”
“不會怨的……”
空蕩的街道,對話無聲無息的淹沒于風雪中。
“張瘸子,張瘸子——張老三!開門!看一看葉老頭。”
“唉,已經沒氣了,回家送送他吧……”
“回家?”
木風有一絲茫然,背上葉英,衣袂翩飛。
“對,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