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四年,外頭連著下了幾天的雨,沈洛身著一套粉色衣袍,坐在鏡前盯著自己那一張所謂“禍國殃民,妖妃”的臉許久,最終輕笑了起來。
遂轉身行至門前,此時皇后張氏的尸體就躺在門外的臺階下邊,周身已然被雨水打濕,她的臉有些猙獰,顯然方才走的并不安詳,旁邊正站著那位跟了她多年的宦官朱全。
見沈洛出來,便如往常一般上前彎腰道:“娘娘請吧!”
他一副自若模樣,竟絲毫看不出方才正是他親手勒死了一國皇后。
沈洛輕笑了起來,隨之去了萬寧宮,此時太后已然被永安候的重兵困在了此處,沈洛緩步行至太后床榻,抬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幽然道:“太后娘娘,哦,不對,是姑母……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當初你和父親為了鞏固自己的皇權,不顧我的意愿將我困在這冰冷的皇宮里,受盡欺凌與侮辱,今日于你于整個大周不過報應罷了!”
言罷,沈洛忽而起身,近乎瘋癲一般的大笑了起來,那笑聲穿過萬寧宮那厚重的宮門,穿過重重雨幕,鉆進了每一個士兵的耳朵里,竟令人不寒而栗。
太后艱難的抬手,略有些渾濁的眼睛盯著沈洛那搖搖晃晃的身體道:“與虎謀皮……你……你的下場又會好到哪里去?咳咳……”
沈洛停了笑聲,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后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橫豎……你們都是虎,我只不過是你們手中的棋子罷了,你想要權,他也想要權,成為誰的棋子,我總有選擇的權利吧?
比起被至親背叛,傷害,棄若敝履……死在毫不相干的人手里,我……又有何可悲?”
太后瞪大了眼睛,似乎還想再反駁什么,奈何她大限已至,已然無力回天,她終究還是跟著這個掌權了幾十年的大周王朝一起覆滅了。
沈洛親眼看著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之后,淡然的從衣袖里拿出了永安候早就準備好的“傳位詔書”,在上邊蓋上了太后印璽,傀儡皇帝病重駕崩之后,傳國玉璽就不見了蹤影,此時舉國上下皆以太后印璽為尊。
沈洛轉身拖著沉重的身體打開了萬寧宮的大門,身后的朱全連忙撐開了傘,沈洛兀自拿過他手中的傘,示意他不要跟過去。
繼而便自己下了臺階,走到了永安候的面前,后者正要伸手拿過沈洛手中的遺詔,沈洛卻是往后挪了挪,隨即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沈氏一族國之蛀蟲,一個活口都不準留。”
永安候輕蔑的看了一眼沈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自然,主子一律處死,奴才一律發配成三等奴……”
“永安候,我說的是一個活口都不準留……”沈洛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前者則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沈洛一番,隨即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好。”
沈洛這才抬手將手中詔書交到了永安候的手里,自己則自覺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也就是從這一日起,她被禁足在了自己的寢宮里。
大約是過了月余,永安候便肅清了一切障礙,登基稱帝了,改國號為乾,自稱武帝。
整個貴妃宮,除了朱全沒有人能自由出入,后宮亂了幾日,很快便恢復了平靜,那些前朝妃嬪要么因為無所出被強行押進黃陵陪葬了,要么就是因為年歲大被安排進了冷宮。
還有一些家里在前朝稍微有一些根基的,則被打發到了庵里去了,總之僅僅幾日,后宮便差不多被清理的人丁稀薄了起來。
沈洛終于等來了沈氏被滅族的消息,此時距離永安候稱帝已然過去了三四個月了,沈家樹大根深,又是太后母族,想要把他們連根拔起,顯然武帝耗費了不少心力。
這日晌午的時候原本還是個大晴天,下午卻忽然就下起了大雨,沈洛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大箱子,那里邊安放著她進宮之前她母親給她準備的紅嫁衣。
她小心翼翼的把她取了出來,整整齊齊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所有人都被處理了,武帝之所以遲遲沒有動她,其中因由,她心知肚明,武帝自然也心知肚明。
世人只曉得妖妃沈氏瘋了,武帝仁慈,不愿為難一介女流,便將其幽禁在了自己的寢宮。
是夜,沈洛喝了一些酒,她不顧守門的宮女,赤著腳便跑到了院子里,任憑雨水打濕她的長發,臉頰,衣裳,朱全急的圍著她團團轉。
她卻旁若無人般哼唱著母親曾經哼唱過的歌謠,笑的如同稚童般開心。
直到武帝出現,她這才停住了動作,立在雨中,淡然的看著立在亭中之人:“你來了……”
武帝正要說些什么,卻見她忽然從袖中掏出匕首,周圍之人皆以為她要行刺。
可只有武帝神色慌張不顧眾人阻攔一個箭步便沖了上去,然而……還是慢了一步,沈洛最終還是倒在了血泊之中,武帝將她攬進懷里。
沈洛卻是釋然笑道:“我也是沈家人……”
話畢,沈洛便徹底的閉上了雙眼,意識容留之際,她仿佛聽到了武帝聲嘶力竭喚太醫的聲音,或許是她出現了幻覺,他們本就因利而合,她的存在只會是威脅,武帝又豈會……
一陣驚雷響過,沈洛猛然睜開了眼睛,身邊竟是一陌生面孔,環顧四周,自己竟置身于一破舊馬車之中。
她頭疼欲裂,意識逐漸清晰,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卻聽得旁邊女子輕聲道:“謝天謝地姑娘你終于醒了。”
她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那馬車顛簸的很,沈洛下意識略有些不耐煩的呵斥道:“別動了,顛死了。”
駕車的小斯聽聞,連忙勒緊韁繩停了下來,沈洛這才堪堪坐直了身子,她抬起頭來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小侍女。
“你是誰?”沈洛確定自己確實沒有見過這張臉之后,這才試探性的問了這么一句。
對方眼里滿是詫異和驚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洛的額頭,發現并沒有再繼續發燒之后,這才聲音有些顫抖的回單道:“大姑娘……你發燒發糊涂了嗎?竟連珍兒都不認得了嗎?”
“珍兒?沈洛越發糊涂了起來,大姑娘又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是沈家三姑娘……”
思及此處,她正疑惑之際,馬車此時卻忽然一陣猛烈顛簸,與此同時那馬兒不知受了什么驚嚇,忽然嘶鳴起來,繼而開始拼了命的往前狂奔。
沈洛甚至來不及多想,人已經被晃得七葷八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