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云云在和聞文見面結束后,一直想找機會和霍征說說這件事,她想抓住這個把柄增加話語權,并向霍征說明:如果霍征不打算要孩子,那么,她將接回季夏。對于她而言,此時生活變成了一場正面的激戰,要么贏得尊重與話語權活得開心,,要么做一顆棋子,聽命安排,委屈茍且。她決定借機抗爭一番。
那個周末早晨,卜云云從霍媽媽那得知霍征出差了,“他只是出差一個月而已,公家的事沒辦法。”霍媽媽沒在說話做解釋了,她自知兒媳婦沒被通知,很是理短,也就沉默躲避。對于他們這些“啞巴”行為,卜云云很是生氣,她責備到:“你們家娶媳婦難不成是為了給你當保姆?他霍征好歹五十歲的人了,難道不知道外出和妻子打招呼?這事難道不用征得妻子的同意?”霍媽媽沒有說話,想打馬虎眼蒙混過關,卜云云更加生氣,繼續刺激霍媽媽說:“聞文的事你們還沒給我說清楚呢,她說的那些東西你們也得給我個交代,我現在是你家兒媳婦,有知情權。”霍媽媽一動不動,嘴緊得很,既不解釋也不說半個字提及過去的事,連眼皮都不抬,好像心累的睡著了。半晌,卜云云放棄等一個答案了,她下定決心,今后霍媽媽就讓她變成一個“糊涂蛋”吧,她只能給她吃一頓停一次了,她要讓這個漠視她的家庭付出代價。對于融進這一家子她打算知難而退了,到書房里去消遣,同時也希望找到更多可以幫自己說的上話的證據。
還真有,她翻到一本打印相冊,里面有有霍征評優的照片,實驗室和學生的照片,還有講課的照片,相冊的最后夾著撕掉的一頁,而且明顯是揉皺了又撫平的,那是聞文,年輕,苗條,稚氣未脫的樣子,穿著米黃色的連衣裙,戴著一頂大草帽,旁邊站著霍征,白色體恤黑色短褲,低頭拿著雪糕,完全不看鏡頭,他應該是被無意抓拍進來的。正看得疑惑,突然電話響了,卜云云匆匆將這一頁對折一下放進了口袋。她一看是那個武喆的男友。
信息顯示:師娘您好,今天我路過這里,特來答謝。
卜云云完全沒有意料到這個男孩會特意感謝她,她什么也沒有做啊。她拖了幾分鐘,電話打過來了。
電話那頭說:“我剛送武喆回去,我們好了,太感謝您了,我給您帶了家鄉的魚干,特意送給您。”
卜云云說:“這孩子,客氣的,我真沒幫上什么忙。”
蘇陽繼續說:“您不方便沒關系,我問了武喆您家小區,就在門口,我把東西放在小區門口了,您記得來拿。”說完就告別掛了電話。
卜云云沒辦法去把東西取了回來,一大袋子,里面有四條大海魚,真空包裝。真用了心了,卜云云剛要拎走,那個門衛大爺說:“真是好東西,花大價錢可不一定買得到,估計得到漁鄉的漁民那里買,有個遠親可真是好。”
卜云云沒有反駁,只是笑著應答了,她把它拿回去放在地上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自己做了啥,或者那句話觸動霍征有所行動幫助了他?沒有,事沒有做,東西卻收了,她一陣發愁,如果霍征知道了還不得跟自己鬧。她再一尋思,關起門來過日子,別人不插進來的好,收了東西,這事就當完了。哐嘡一聲,霍媽媽那屋傳來一聲很大的聲音,把什么打碎了,她疾步進去,發現霍媽媽癱軟在床上,水杯在地板上扔著,她急忙打電話叫120,120問了她霍媽媽的癥狀,承諾馬上到。
卜云云心煩意亂,不知道該不該給霍征打電話,她有點害怕自己做的事敗露。糾結再三,最終只是簡單收拾了幾件老人的毛巾之類的用品和藥品就跟著進了醫院。
霍媽媽最近越來越糊涂了,而且也不愛出來走動了,興許跟這些有關,大夫說身體沒有大礙,卜云云也就沒有通知霍征。她耐心地陪在病房,好在有隔壁病床的一個阿姨和她聊天,也不孤獨。隔壁床位的阿姨是病人的家屬雇的保姆,干活利索人又大方愛說,
起先她也以為卜云云是家屬雇的保姆,她笑著說:“這家屬真有檔次,保姆都雇這么這么漂亮的,給了不少錢吧。”
卜云云急忙澄清:“不不,我是兒媳婦。”
那阿姨又說:“兒媳婦還熬夜陪床?可真是不多,要知道這片區好多高知家庭,父母生病,兒子都不過來的,都是雇保姆或陪護人員。”
卜云云無奈地說:“家里人手拉不開。”
那阿姨一看就是八卦好手,嗅覺靈敏,說:“你這年齡作她兒媳婦也太年輕了,不過,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外地人吧。”
卜云云說:“嗯嗯,來了沒幾年。我這普通話說得這么好還沒人問過我呢。”她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手表,想到這幾天在醫院就按時吃藥吧,免得被大家發現。她倒了一杯水打算給霍媽媽喂藥。藥片剛一遞到霍媽媽手上,查房醫生來了,她詢問了昨晚休息的情況,又說了病情分析,最后又補充說:“老人不要亂吃外面的東西,血檢有幾項指標不太好。”大概老人看醫生要走,展開手心,拿起藥片打算吃,被醫生看見了,她問到:“不是還沒開藥啊,吃的什么藥啊?”卜云云把霍媽媽一直吃帕金森的藥告訴了醫生,醫生聽了又簽了兩張檢驗單說:“下午有時間去做一下,要看一下腦部的情況。”卜云云盯著醫生看,醫生再沒說什么便走了,她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腦核磁,腦電按時做了,結果是第二天出的,結果一出,卜云云就拿去問大夫,大夫一看結果便要求卜云云去取霍媽媽日常吃的藥,待到藥物拿來了,醫生好一陣端詳,聞味道,又打電話叫了另一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兩人在過道說了好一陣子,卜云云不大懂,只聽得“藥物副作用明顯,也沒有帕金森的病癥”等等。
一會兒,主治醫生回來了,她板著臉嚴肅地說:“哪個醫院給開的藥?為什么給開這藥?”卜云云心里亂極了,想了想說:“這藥是很早以前開的,我當時還沒嫁過來,我們婚后,我老公每天都安頓我給老人按時吃藥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亂吃藥,你知道不,這藥能吃死人,不死也腦子不清楚了。”醫生瞪著眼怒視說,看卜云云沒反應繼續說:
“怪不得她越來越糊涂了。不敢給亂吃了,趕快停了藥吧。”完后低頭寫醫囑,又打發卜云云回去照顧病人。
卜云云想了想之前吃藥的幾次矛盾,老人不愿吃藥,霍征發火,霍征每天盯著吃藥,原來本身就有貓膩,孝順的兒子原來是個不孝之子。那自己給她亂停藥反倒救了她,想到這卜云云五味雜陳,她決定再不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了,徹底收手,這里的水太深了。那為什么他要這么干呢,而且聞文說自己的孩子被藥胎停,霍征爸爸高血壓發病,她腦子一片混亂,要高速運轉,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腿發硬,不得不在過道的椅子上坐下,“莫非他當真是個歹毒的人?”她不敢相信,只是想到他確實冷漠。她回想了閃婚以來的點滴,在心里對自己說:他有理由恨聞文,因為她不愛他,卻讓他背了鍋;也有理由恨他的爸爸,為的是他們是情敵,而且他爸爸一切都知情卻默許這些事情傷害他。而自己,他娶自己不就是想和過去割裂嗎?拒絕聞文。嗯嗯,不他確實討厭,他和那個女學生走的那么近,他讓他的媽媽吃藥,怎么回事,還是沒有完全弄清楚,她雙手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往自己的行為上想。拖著承重的后腿走向病房。
霍媽媽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看眼神,神志清醒了,她把醫生讓她停藥的話轉述了,專心看老人的表情,只見老人好像早已知道這么回事一樣,面不改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卜云云又說:“這么短的時間,感覺您像變了一個人,都不笑了。”
霍媽媽一副無奈且又和無奈之事和解的表情,說:“老了,半截子都入土了,怎么還能是之前的那個人。”
卜云云見她笑了也笑了,說:“估計霍征娶我也就是為了照顧您,同時這也順了你的意。”
霍媽媽嘆了一口氣說,“哎,這孩子太倔了,我讓你們結婚屬實是心疼他,我的兒子我最了解,但是他不了解我,他也不了解自己,他還怨我,把自己害苦了。這說到底怨誰,還不是命,由得了誰?要是由了我,你們組成一個新家,再生個孩子,多美滿,由不了我啊。”
卜云云沉思了一下說:“看來好日子只能水到渠成,不能急于求成。”
兩個人默默不說話了。卜云云很想問一問當年霍征的事,但又不知怎么開口,似乎霍媽媽看穿了她的心思,說:“他霍征如果等我走后,不想和你繼續生活了,待你不好了,你可以離婚的,霍家虧不了你的。”
卜云云聽到這話,越發不安,她急忙制止了老人的,話說:“霍征沒有說過,需要時間繼續了解的。”她害怕老人再說什么過世的話,找借口取藥,岀去了。
剛走到一樓大廳的西藥房附近,只聽得有人叫她,回頭一看是武喆,她總是明媚閃亮的如一道陽光,即使在醫院。
“我們來洗一下傷口,昨天擦傷了。你不舒服?”
“沒事,霍媽媽不舒服。”
“啊?沒什么大事吧。我們也過去看看。”
卜云云說了住院的病房號,又后悔了,她本來就被這兩個年輕人搞得一團暈,生怕過來再生出什么事來,可現在沒辦法了,不過轉念一想,說不定年輕人可以帶去新鮮空氣,老太太會心情好點。
這還真讓卜云云說中了,只是她太保守了,完全沒意料到,他們的到來對老太太的沖擊這么大。卜云云上樓時,蘇陽和武喆已經買了果籃回來,三人笑嘻嘻地一起上樓了,在病房門口,武喆懂事地讓卜云云先進去看一下老人是否睡著了,如果睡著了就不進去了,等老人睡醒再來。病房的門沒有聲音,只是卜云云隔果籃時邊上的塑料輕微地刺啦一聲,老人眼睛睜開了,眼神空洞,還沒回過神來,但她說“喝水,水”卜云云把水杯舉到老人嘴邊,幫她用吸管喝了幾口水,之后她要求床調高,但又微微閉了眼。卜云云說:“兩個霍征的學生過來剛好在醫院,順道來看望,可以進來嗎?”
老人閉著眼睛,氣息微弱地說:“進來吧。”
武喆和蘇陽兩人慢慢地走進來,霍媽媽慢慢地睜開眼,她順著問好的聲音望去,待到眼神落到武喆臉上,眼睛放大了,額頭上的頭皮后拉,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閉了眼又重新瞪眼看,她這一看武喆都敢不笑了,只聽她慢慢一字一頓地說:“閨女,這么多年,你一點都沒變啊。”武喆莫名其妙地說:“我?這么多年?”
霍媽媽眼眶濕潤了,說:“聞文,你霍叔叔不再了。”卜云云嚇壞了,她趕快走過去拉著武喆坐到霍媽媽的床邊說:“您看錯了,這是武喆,之前來過的一個學生娃。”霍媽媽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剛才情緒過于激動,現在一下子松懈了,更沒了精氣神,說:“老糊涂了,眼睛也不好使了。云云快把水果給孩子們吃,費心了,還來看我這個老太太。”武喆和蘇陽一看這樣,借口讓老人多休息,告辭了。卜云云心里頓時大亮,霍媽媽并不知道聞文和她聊天的事,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霍征之前的事,不過現在卜云云已經知道為啥這個叫武喆的姑娘這么受霍征的青睞。她又想起來那種照片紙,書房里找到的那張紙,默默地坐在病床前,霍媽媽眼睛空空地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卜云云想,看老人的反應,所有這一切她是知道的,知道的太多了,反倒沒法開口了,可是霍征為啥讓老人吃藥呢,老人承受的還不夠嗎?霍媽媽遠不比他承受的傷害小啊,作為自己的兒子作惡,她不必誰更心痛啊。霍媽媽太不易了,卜云云想霍征太卑鄙了,霍媽媽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是犧牲品。她慢慢地拿出那張照片紙擺到霍媽媽的眼睛下面,霍媽媽盯著照片自己看,雙手不停地摩挲著上面的折痕,半晌她說:“你都知道了?聞文找過你吧?”卜云云說:“媽媽可能不知道,聞文早都回澳洲了,她懷孕了,馬上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霍媽媽突然一改溫柔的神態,惡狠狠地說:“她也配做一個媽媽!她一定已經告訴你了!她就是霍家的災星,要不是她霍征也不會這樣。”霍媽媽情緒激動,整個人哆嗦起來,卜云云看情況不妙,趕緊按鈴叫醫生,不一會兒,醫生過來,看情況給霍媽媽服用了鎮靜劑,她睡著了。看到醫生氣沖沖的黑臉,卜云云只得撒謊告訴醫生是有人來看望造成的,醫生一再安頓不允許探視了,而且強烈要求通知霍征過來。卜云云不得已當著醫生的面通知了霍征。但是她心里開始恐懼,尤其聽到霍征的聲音開始恐慌,霍征如果知道自己知道了一切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不知道這么平靜的生活里居然暗藏這這樣一個平靜的魔鬼,本來霍媽媽或許可以幫助自己,可是,她昏睡了過去,什么時候醒來還不知曉,何況她已經老了,對這些還能用什么掌控。而季夏,她突然想到季夏,明天下午季夏會回來,太危險了,趕快打電話聯系了學校。季夏氣喘吁吁接了電話:
“媽媽幾天有事不在家,你就在學校怎樣?”
“忙什么,媽媽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霍叔叔過去接你,你就找借口不要見他懂嗎?”
“到底什么事?”
“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好了,記住,就呆在學校好嗎?”
“嗯嗯”季夏那頭再沒有說話。
卜云云如釋重負。她沒有料想到,敏感的季夏聽到這樣的電話嚇壞了,她見證過爸爸媽媽之前的吵架打架,沒有什么更為活生生的血腥了,對于弱小的人,簡直殘忍至極。她哭著對老師說:
“我要失去媽媽了。”
宿管老師沒有太在意,只是說:“這年頭離婚率太高了,唉,世風日下啊,來,小姑娘,給你吃這個,特別好吃的。”她遞給季夏兩個蛋黃派就把她打發了。
第二天一早,季夏帶著哭腫得眼睛又來找宿管老師,并且說:“老師,我真的要沒有媽媽了。”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怎么回事?你慢慢說。”宿管老師打著哈欠問,
“我爸爸會把我媽媽殺了我的。”
“為什么?你想多了吧。”
“不會,他一向討厭我,也討厭媽媽,他總之就是討厭大家。你快救救我的媽媽啊。”宿管老師聽后大驚失色,她詳細問了情況,然后選擇了報警,這也變相救了卜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