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飄飄漠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間,此時禪院中的丫鬟仆人都七嘴八舌地小心翼翼地談論著。
一個個熱火朝天。
“想當年,我祖父那會兒,瘟疫死了好多人呢。”
“記得那時候,官府也燒了好多人呢。”
“對對對,大火七天七夜都沒停。”
“害,這世道,我們這些人去哪兒謀殺保命呢。”
蘇婉柔在一旁靜靜地聽這些人講著,時不時朝講的人點點頭。
那講的人看到了,心中受到鼓舞,也講得更盡興。
趾高氣揚,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以至于到后來言語自相矛盾,不著邊際,滿天胡語。
一陣微風吹過窗戶,發出吱呀一聲。
沈飄飄借著窗戶翻回了房間,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
就在這時,一個老嬤嬤就慌忙火腿地跑來勸她回家去。
面上不顯,言語中勸意明確。
世道亂,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還是回去為妙。
一點頭,幾個丫鬟仆人有序地進入房間,老嬤嬤麻利地盯著他們收拾好。
然后像螞蟻搬家一般,個個小丫鬟小廝背后背著小包袱,跟著抬起的轎子。
下山的路上,沈飄飄時不時看到一兩個難民,黝黑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你,看起來十分的滲入。
帶頭的老嬤嬤指揮著轎子丫鬟仆人們抄近路與小道走。
如若遇到成群的難民,那這區區一行十來個人,財產不保是小事,性命堪憂。
沈飄飄心中拎了一把汗。
在這種生產力極其低下的社會中,總是會感到一種無力感。
沒有金手指只能順遂著周遭環境的擺控。
不敢想,一本小說的女主脫離了金手指該怎么寫。
下山的路,細細窄窄的,沈飄飄坐在轎子里,死死地抓住扶手,身體止不住的前傾。
陡峭山路讓她像簸箕里的豆子般顛來顛去。
胃中一片洶涌,頭暈腦脹。
受不了的沈飄飄敲了敲轎子的窗檐。
在轎子窗邊走的老嬤嬤當機立斷,讓轎夫停下。
這老嬤嬤雖然是沈家廚房里管事的嬤嬤,但為人十分的大膽,關鍵時刻也拿得出主意。
張羅著,最后在蘇婉柔的衣服中拿出一件,讓沈飄飄穿上,伴做丫鬟。
又把路邊林中的淤泥,給沈飄飄糊了一臉。
同時讓隨同的丫鬟仆人也紛紛在臉上糊上淤泥。
一群剛剛齊齊整整的人此時變得黑乎乎的一群。
蘇婉柔因與沈飄飄的身形最為接近,便穿上了沈飄飄換下的衣服。
黏糊糊的淤泥糊在臉上癢癢的,渾身不自在。
沈飄飄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沒得挑,識時務者為俊杰。
老嬤嬤像安排午飯一般有條不紊地把這些事做完后,轉過身對沈飄飄說道。
“小姐莫要嫌棄,現在世道亂了,瘟疫橫行,我們一介女流,還是早點回府安全。聽說京都那邊今年鬧瘟疫,死得人堆成了山。逃疫的人紛紛向南逃命,人人的命都懸著,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沈飄飄聽著老嬤嬤說了一通,心想你都把事兒干完了,再說也沒意思了。
便點點頭表示理解,就站在蘇婉柔原來排的隊列中,低下頭,默默走著。
蘇婉柔便小心翼翼地坐進了轎子,有些許謹慎與激動,身體顫個不停。
轎子里軟軟香香的坐榻,空氣中彌漫著氤氳的香味。轎子門上精巧的錯落有致的流蘇。
蘇婉柔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莫名的感覺在心中燃燒……
轎子隨之而起,天空中,鮮紅的出奇的太陽點綴在遠方的山頭上,熱辣辣的光烤著一行人。
雖說在隊伍中走著,但沈飄飄感覺比在轎子中被搖得想吐強。
身邊的丫鬟時不時給她整理衣服,遞水。
傍晚時分,好不容易下了青江山的主峰,天色陰沉沉的,狂躁的風刮得林間的樹木一片片窸窸窣窣。
昏暗的夜色下彌漫著些許恐怖滲人的味道。
遠方的樹林中,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似的哀怨。
不久就有雨滴大滴大滴地打在臉上。
雨滴越下越密不一會兒眾人的衣擺上邊不停地向地上下小雨。
還是老嬤嬤閱歷豐富,向眾人解釋道,從這座山頭翻過去有一座廢棄的古廟。
于是沈飄飄就隨著眾人在傾盆大雨之下往那個方向趕去。
她渾身全濕,雨水不停地竄進脖子,全身冰涼,不停地打著寒顫。
隨著行動的加快,手腳才稍微暖和了一點。
雨水把臉上的污泥沖得干凈,那張姣美的,白嫩的臉龐便直直的暴露在空氣中。
受了寒,臉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紅暈,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得秀色可人。
幾個下人忍不住頻頻回首。
老嬤嬤眼疾手快,將沈飄飄額前的頭發雜亂地蓋在臉上,頓時美感全無,在陰森的月光下,白嫩的皮膚顯得格外不真實。
雨到凌晨才稀稀落落的變小。
沈飄飄在黑糊糊的森林間奔波了半夜,才終于到了老嬤嬤說的那個破廟。
半邊的廟早已塌了,另一邊的廟中也積上了厚厚的一層灰。
點上蠟燭,還可以看到房間中無數粉塵飛揚。
長途跋涉后的沈飄飄累得半死,等丫鬟仆人們鋪好一個簡易的墊子,便直接就著換了一件干的單衣便撲上去睡了過去。
一下子就睡得死沉死沉的。
老嬤嬤安排好守夜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務后也瞇著眼打盹。
三更時。
一聲尖銳的聲音劃破了沉寂的霧蒙蒙的月色。
沈飄飄模模糊糊的醒了一瞬,接著便又陷入了深深地沉睡之中。
時刻保持警惕的老嬤嬤瞬得睜開了眼。
她的兒子還在沈家賬房中做工,得賬房先生器重,錢途一片光明。
如果沈家唯一的一個獨苗沈飄飄出了什么問題,雖然以她的資歷不一定喪命,但絕對不好過。
麻利地起身朝著聲音發出地走去,抓住慌慌忙忙的小廝。
只見那廝看到她,便抓住她的袖子,腿一下子軟了過去,面色如土,仿佛被攝了魂魄,渾身像個篩子抖個不停。
“鬼……鬼……那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
褲子也被不明液體漸漸打濕。
老嬤嬤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慫包。
她從不信這些鬼神玩意兒,便果斷地叫上幾個身強力壯的抬轎子的伙計在前面朝著寺廟背后黑乎乎的地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