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頭頭是道,句句有理,云渡惶然。
心說他的話是真嗎?
他真的是她愛意深融骨血的唯一摯戀?
怎么會?!
她分明很愛公子啊,愛到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哪怕交付生命,萬劫不復。
他不可能是蘇誡的替代,他分明與蘇誡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熟悉蘇誡的體態音容,亦熟悉公子的行止氣質,他們倆,莫說內在品性了,姿貌、體息也無一處相合。
他說,她于他之后喜歡的人皆是因對方身上有他的影子,有她喜歡的他的一縷氣息……
可公子有嗎?
她不喜歡(應該不喜歡吧?絕對不喜歡。這么討厭的人誰會喜歡?就算解開了誤會也不會回頭喜歡!)現在的蘇誡。
拋開他不說,她很喜歡的蘇誡哥哥也與公子不一樣啊!
公子成熟穩重,思想深沉,病氣縈縈,看似清冷無欲大志好青年,實際是個情感有礙,只敢偷偷摸摸窺色,不敢坦誠表愛的膽小鬼,在她來看,他完全就是一個有思有謀陰暗神秘病弱公子。
他穿衣風格多是無光澤的青、白、黛、藍、玄等色調,樸素內斂,優雅不失風度。
他不熏香,身上散發的、衣服上沾染的,是他帶著幽幽藥味的汗液香。
而那個她親昵地喊了十幾年蘇誡哥哥的人呢,他雖也愛青、白、藍、黑等雅潔且穩重之色,但所鐘愛的料子都是隱含光澤的絲綢織物。
喜歡的紋樣也都更偏向彰顯世家兒郎風范的大氣吉祥的松鶴紋、蝠紋、云浪紋等。
不似公子慣常所穿的竹枝紋、水紋、卷草紋等給人感覺閑逸翩然的風格。
沒附庸風雅學人熏那甜絲絲的媚人香時,他身上氣味是清清爽爽的皂莢及澡豆的味道。
長到十七八,他便學人熏起了香。
他后來有解釋過,說熏香是因為見她長大了,要對男子長小心思了,為了先發制人,他才耍那些小心機的。
總的來看,還是蘇誡哥哥的蘇誡心思雖也重,至少肯定比她重,卻是善文能武,艷冠一時,可以為她撐抵天地的明朗清潤十分健康的形象。
硬要說相似,大概只有溫潤、儒雅這些特質了。
可這世間行走的男子的品行無非那幾種,書香出身,性情內斂,知禮稔教的差不多都是溫和耐心的行止做派。
興他蘇誡有,就不興其他人有了?
什么喜歡的別人,是因為其身上有前任愛戀者的影子,簡直荒謬!
——溫柔,又善解人意,還處處為自己著想的,心里眼里都裝著自己的男兒誰能不心動?
難道她這一生喜歡過他了,就不能喜歡別的人啦?!
他堅信他的,她童言無忌。
縱她是個守信人,曾經那堅若磐石的諾言也已然在歲月洪浪的磨礪中碎成流砂,消泯光陰長河。
解明這一疑惑,云渡瞬間心神舒然。
再看蘇誡時,她呆愕的表情垂垂自信。
漸漸,她還對自以為然的癡心人流露惋惜的神情。
“自作孽,天奈何!余,奈何?”
心說著,云渡暗暗搖頭。
蘇誡察覺,暗道一聲“不妙”,立馬給她似乎已經清明了的心思再繞一團亂線。
形狀極是好看的薄唇彎彎一癟,眉梢眼尾黯然一耷拉,可憐見地道:
“我也沒想你承認什么,你始終只喜歡我這件事,我自個心里清楚即可,在我之后,今日以前、明日以后,不論你喜歡什么樣的人,我已無權……無名無分去干涉。”
“年初你棄我而去時,我就已經明白,我已徹底成為了你的過去,你的舊人。”
眸光比上一瞬暗淡兩分:“再信誓旦旦的許諾;再堅定真摯的目光;再美好情深的時光;再深以為永遠不會分離的人……”
悲哀地垂下腦袋,“愛情本質就是苦比甜多——未愛時,心迷意亂,悸動不安;愛到了,患得患失,貪多嫌少;當愛途與命里其他同樣重要的事物遭遇,產生必須抉擇,便又絞心燒肝,惶惶不知所措,甚者,泣血成疾。”
“不過,再難的難處已慢慢自愈,你說的對,我不應沉淪過去,
用往日我們不分彼此的美好來慰藉今時汗液的寂寞、苦痛,
我應該把這份對你無盡的愛力,轉移到你說的我那癲狂的事業中去,完成我原想與你共享的那一片清平祥寧的盛世藍圖,之后怎樣……不死那便賴活著吧。”
苦澀地笑了,“反正,只要想著不論你在這世間何處,不論那個陪在你身邊的人是誰,他們都是帶著我的影子而被你青睞著,我便心里好受許多。”
“慕慕……”蘇誡喚。
云渡緩緩抬起一只眼,斜斜看著他。
不是厭嫌,不想好好面對他目光,只因他說的話聽著實在渾身發麻,感動不是,惡心不是,疼惜亦不是。
眉頭擰得緊,皺起的臉像一團沾漿糊揉捏的紙,舒都舒展不開。
勉強只能睜開一只眼回應他的喊叫。
蘇誡似柔情,又悲情地看著她迷惑的眼睛:“這兩件衣服我穿著很舒服,”拉起衣襟聞了聞,面露悅色,“連味道都是不可置信的親熟,冥冥之中像是給我買的,所以……這兩件衣服就給我穿了可以嗎?”
目光閃耀希冀,如萬千星辰聚合。
“不行。”云渡干脆利落。
聚合了乞求光芒的眼目欻拉變暗,覆上厚重陰翳,失望道:
“……不行嗎?這你穿也不合身,你身材這般纖瘦,穿大衣裳也太奇怪了,走在路上肯定引很多人看,你不別扭嗎?”
把云渡逼得結巴:“那……那也不行,我給你了,要穿的時候我上哪找去。”
蘇誡:“這還不簡單,你看,船停了,我現在就帶你到城中在買幾件合適的不就好了,還保證給你買合身一些的。”
云渡不干。
公子的衣服是她的助眠至寶,豈能給他。
問蘇誡脫下衣服還她不果,便于起拉拉搶搶起來。
場面起初還算和諧,他躲她追的。
云渡下不去手動他,他便越發膽肥起來。
后來,云渡發了火,厲呵他麻利脫下來,否則要他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