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說，你既然提了要求，能滿足的我一定盡量滿足。

蘇誡借話打諢，“那你能不能滿足我要娶你的請求，心疼心疼一下我這個二十五歲老男人的人生及生理需求？”

話說得無恥，卻是沒有邪意——每日那點想女人心思都在半夜的煎熬克制中被掐死了。

云渡覺得如今的他很老實，沒有趁相處之便利對她動手動腳，故而他說這話時，她沒有生氣。

而是強行拉他到坐榻趴下，給突然客氣的他刮背舒經(jīng)。

身體沒問題，刮起來怎么會舒服嘛！

蘇誡難卻盛情，默默“享受”，不時還來句“好舒服”“力度正好”。

……

話回離攜綺色乘月華闖進。

當(dāng)時他們像一道魅影閃現(xiàn)，離勁瘦的手臂摟住思?xì)w的腰，兩人腳一著地，思?xì)w立馬推開他，罵罵咧咧：

“這死孩子，你是哪根筋搭錯了，我都說了自己會來，你帶我飛什么，你不知道本公子不會武嗎，想摔死我不是！當(dāng)年就該讓你隨你那侍衛(wèi)一塊翹辮子。白救些糟心玩意兒！”

邊說著，憤憤然踢了離一腳。

待說罷，又脧了云渡一眼。

見蘇誡光著背坐起，他陰陽怪氣“嘖嘖嘖嘖”了幾聲，轉(zhuǎn)頭又罵離，“沒長心的家伙，盡煞風(fēng)景！”

離噘著嘴，豎著眉，直勾勾盯著云渡，銳利鷹目凝著“你們真的清楚嗎”幾個炫目的字。

云渡不睬，從容收拾了。

思?xì)w則賊兮兮地朝蘇誡挑眉，意味尤其深遠。

蘇誡也是不理他，自起身去穿衣了。

思?xì)w覺著無趣，一撩紫云紗袍，大模大樣坐到了榻上。

揭開幾上蓋碗瞥了瞥，遂吩咐云渡去沏茶。

嗅上新茶的他漸漸變回正經(jīng)，與離細(xì)講其王叔攬名謀利的一系列神算計，巧布局。

原本，頭一夜離知道他王叔布局謀權(quán)謀利的消息是來自思?xì)w，他第二天入夜便直接去找了思?xì)w，問他事情詳細(xì)。

可是思?xì)w頭疼他一副三冬生成的冷臉，感覺甚無趣味，說要到蘇誡這里來說。

離知道拗不過他，于是答應(yīng)。

思?xì)w甩動寬袖，大搖大擺往門去，突然離一把攬住他，直接跳窗飛了出去，騰過半條街來到蘇誡處。

他容顏金貴，命更金貴，哪里承受得了腳不著地的冒險，一路都在叫喚，罵離。

離故意松松手，他怕得趕緊抱緊離的腰。

云、蘇二人不知他們恩怨，只在旁靜靜聽他們一問一答。

蘇誡卻是很清楚，思?xì)w把離弄他這兒來，主要目的是讓他幫忙分析分析離所在環(huán)境的狀況，必要時給他一點局中人不明了的提示。

思?xì)w嘴上只說不關(guān)心朋友的事業(yè)，私下有什么重要消息和事件他其實都會助力一下。

離出生皇室，

受過至好的教育，

認(rèn)知遠比一般人，

同時骨子里流著天生權(quán)謀者的血，

知道如何在亂局里求存，

何況他還有竹月深探查所得的消息相助，

是以關(guān)于他王叔私售軍械一事，

他想的不只是如何利用此來改善眼下被邊緣，甚至將被除掉的處境，

他一得知此事，腦子里迅速便鋪展開了一張極寬極牢實的謀權(quán)大網(wǎng)，

一張足以將整個南武皇室權(quán)利分據(jù)的局面翻覆的大網(wǎng)，

而這局面翻覆之際，便將是他穩(wěn)站于權(quán)利要位之期。

善觀人心的蘇誡見離聽完思?xì)w的事件陳述，冷峻面容上隱現(xiàn)幾分陰戾桀驁之色，猜想他應(yīng)該已在心里謀算好了滅親大計。

以蘇誡的身份，他不好說穿離的目的，也不能直白地將一些建議說出，但若利用竹月深來傳遞消息，又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竹月深的信息傳遞系統(tǒng)固然快速便捷，但如今與云渡日夜不分，寸步不離，若非必要，他是不會觸碰有關(guān)竹月深的人和事的。

蛛絲馬跡都有可能奪命刀，能預(yù)防則預(yù)防。

意思大概是：

離王叔的勢力原本是與其他兄弟不分伯仲的，甚至還略遜一籌，之所以能一躍眾勢頂端，不過是利用了離當(dāng)年遇襲之禍贏得一局。

如今他站于高處，腳下必有虎狼環(huán)伺，要想拉他下來撕咬、分食，有的是瞪紅了眼的大狼往前沖，離這樣的小狼，根本無用武之地。

當(dāng)然，不參戰(zhàn)便不會有分食機會，此乃亙古不變的生存法則。

蘇誡說，如果他是南武皇室黨爭中的一員，還是最不起眼的那位，他必然會沉住氣，不冒進。

等那些餓狼讒虎先把第一頑敵拽下高地，看形勢變化從背后再謀一局，爭取把搶食者或一網(wǎng)打盡，或?qū)⑵鋺?zhàn)力逐個擊破，或?qū)⑵湔袛埲爰悍剑┘候?qū)用。

不論將行何法，切記不可將自己也是虎狼群中一員之跡象暴露，得讓被偷襲者以為是獲利者之間的欲壑難填，而引發(fā)的互相殘殺。

比及事態(tài)得到控制，直至平息，也還不能站入群視之內(nèi)，除非那時自己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立足之本。

這時思?xì)w插言：“足夠一詞是否太籠統(tǒng)？你有衡量，一根筋的人也能衡量？一味的藏鋒可不是謀權(quán)者該有的態(tài)度。”

他見縫插針，伺機泄私怨的話落進離耳里，作為謀權(quán)者的離幽幽朝他翻白眼。

蘇誡道：“箭落出頭鳥，雄鷹瞰獵野。羽翼未豐，就先做好被趕的鴨子。”

思?xì)w笑問離：“你要做鴨子還是出頭鳥？”

離嘴角抽抽：“我什么也不做。”才不會在人前透露自己要謀權(quán)的意圖，尤其是蘇誡這個鄰國奸臣。

思?xì)w繼續(xù)玩笑：“這孩子，可真是個怪胎，什么都不做，連人也不做？嗐，不過你確實不做人。”

離的白眼最終翻盡。

對于思?xì)w懷大善而拘小節(jié)的行事風(fēng)格，在座早已習(xí)以為然。

他說完了，蘇誡才繼續(xù)：

“每一個自信為萬乘之主的人，實際都是最高掌權(quán)者圈養(yǎng)的犬，你可以看門，可以獵食，可以驅(qū)賊，可以搖尾請賞，就是不可以向主人亮齒。

謀權(quán)謀勢，一百個人出來，一百個人皆會說主導(dǎo)人是為擁有至高號令權(quán)，其實此定義并非絕對。

這世上有的是以命謀權(quán)卻不單為己之人，他們或許心有私仇，然而大道同歸才是最終追求。

既有同歸心，何以不先辟同歸途？

古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又云：‘黎元目賽秤，黑白自由群眾說。’

欲得民心，當(dāng)先處民位以思，復(fù)共民情以體，三則傾力為民以謀。

有萬民作勢、作盾、作基礎(chǔ)，持權(quán)者的殺心都是抖的。是以，若我要謀大業(yè)，應(yīng)當(dāng)會站高處看，往低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