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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的四十二歲

生日不快樂(一)

今天是我四十二歲生日。我以為這個生日和過往一樣,爸爸、媽媽、老公和女兒圍著我,為我點亮一支金色的蠟燭,唱老掉牙的生日歌,爸爸給我煮長壽面,面條上總會蓋一個荷包蛋,老公會送上花束和一件我喜歡的奢飾品禮物,總之一家人其樂融融,又沒創(chuàng)意又沒驚喜,仿佛把老劇本來來回回演練似的。大家雖然覺得都走個過場,但是也會認真配合。生日,一年又一年,既期待,又不期待,它會如期而至,按照已經(jīng)編輯好的程序,一步一步進行,年復(fù)一年。

可是命運頑皮了。

以前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過,說女人的命運以7為倍數(shù)改變,7歲、14歲....35歲、42歲....直到這一天到來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有宿命這個說法。

“今天你生日。”我剛從臥室出來,爸爸就先開口了。

“嗯”我表情平靜,心里已經(jīng)知道下一句爸爸一定會說“我去給你煮個面”,我就會說“不了,我趕時間上班,我去飯?zhí)贸浴!毕氲竭@里,心里會莫名竊喜,因為一切都在掌握中,我特別喜歡這種按劇本說話的日子。

果然,爸爸看著我,準(zhǔn)備開口。

還沒等爸爸說出口,我立刻把我的臺詞蹦了出來“不了,我趕時間上班,我去公司飯?zhí)贸浴!闭f完,朝爸爸笑了笑,等待他無措的表情。打破別人的程序安排,也是一種小調(diào)皮吧。

“我沒打算給你煮面,我想叫你今年不要過生日了。”爸爸說完這句話時語氣非常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我無關(guān)的事情,沒有絲毫感情投入,說的那么自然。

而幾秒鐘前,我還用著獨生子女特有的被寵壞的語氣,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給爸爸準(zhǔn)備的尷尬,一下子爬上了我的臉。

“為......為什么?”那個“么”拖得很長,后面變成了“啊”,為什么啊!不是質(zhì)問,女兒怎么敢質(zhì)問父親,那明明是一瞬間從愉悅到了哀求。為什么吃了十幾年的長壽面,一下子沒有了。生日這天應(yīng)該我最重要,為什么會突然不過了呢。

“生日本來就不應(yīng)該過,生日就是你媽媽受苦的日子,你慶祝什么。”爸爸的邏輯,好像也有道理,每一個孩子的出生日,的確是媽媽的受難日。當(dāng)年我生鄭安睿的時候也是,但是每次鄭安睿過生日,我都很開心,只記得快樂,不記得痛苦。

怎么我的父母只記得痛苦。

還記得剛工作的時候,我小姨從北方過來跟我們一起生活,那年我二十五歲,生日那天起床,就看到餐桌上有一碗面。那面條湯里有幾片切成半圓的番茄,面上蓋著一個荷包蛋。在這之前,我的生日都是在晚上以生日蛋糕開始,以生日蛋糕吃下肚子結(jié)束。沒想到,小姨卻給我展示了,生日是可以從早上開始,從一碗她生活過地方的長壽面開始。二十五歲的我,還算漂亮,和其他減肥的小女生一樣,這碗面在我眼里就是一碗碳水,我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它,勉強吃了兩口,算是給小姨的勞動付出一點回報,然后拍了照片發(fā)了朋友圈。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小姨回去了,但是我爸爸還是繼續(xù)按照小姨的方式給我煮面。一個堅持了十幾年的習(xí)慣,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媽媽從里屋走了出來,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告訴我,她跟我爸對取消過生日的事情是商量好了的,我只是被通知的那個。我們家就是這樣,任何事情,父母商量的時候我不知道,商量事情的過程和邏輯也不會讓我知道,每次都是通知我結(jié)論如何。這種感覺,特別向是被宣判。好像我過生日是一種罪過,他們研究后給我宣判結(jié)論“不要過了。”

“為什么?”第一個為什么說完,爸爸并沒有搭理我,媽媽來了,突如其來的改變促使我又問了一次,但我知道的,她不會回答我,爸爸沒有給我答案,媽媽也不會,從來是如此。

“你跟小李去外面吃,鄭安睿晚上要學(xué)習(xí),你們倆出去過,過二人世界。”媽媽說著走進廚房,開始準(zhǔn)備安睿的早餐。

我傻傻站在走廊中間,看著眼前父母早起忙碌著,看著睡眼惺忪的孩子,拖拖拉拉、打著哈欠走進廁所,一時間,周圍充滿了廚房碗碟碰撞、天然氣點著、油接觸食物吱吱的聲音,刷牙聲、抽水馬桶聲,各種日常早起的聲音,本該習(xí)以為常,但現(xiàn)在顯得異常尖銳刺耳,我覺得全世界只有我被孤立了,他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比我生日還重要的事情,一定是我爸媽覺得在家過生日要做飯?zhí)郏欢ㄊ怯X得鄭安睿要中考了,學(xué)習(xí)一刻不能放松。

但是他們都忘記了,我特別需要這個生日,我其實等了好久好久,自從我的現(xiàn)任老公李松然被趕出家門兩個月以來,我終于有一個借口,可以讓他回家來,來吃一個團圓飯了。

李松然是我第二任老公,全名李松然。鄭安睿很明顯不是我和李松然的孩子,她是我第一段婚姻和前夫的孩子。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些氣憤,“過什么過啊,他已經(jīng)打破了婚姻的底線,我還過二人世界?”

鄭安睿端著早餐從我身邊走過,她喜歡在自己房間吃早餐,特別不好的習(xí)慣。

“我不喜歡李叔叔,讓他別回來了,最好永遠都不要再出現(xiàn)!”

“鄭安睿!你胡說八道什么呢!”我狠狠瞪了鄭安睿一眼,“那是我老公,你小孩子怎么這么沒禮貌!李叔叔對你很不好嗎?他不是也給你買過很多禮物嗎?”

鄭安睿一定是隔代遺傳了我爸媽的語言風(fēng)格,她本就是外公外婆最寵的孩子,說話也不注意分寸,特別在評論李松然的問題上,總是跟我對著干。李松然被趕出家門的時候,鄭安睿拍手叫好,高呼早該趕走了。可是她不是我,她跟李松然沒有感情。

現(xiàn)在想起來,消失的長壽面可能僅僅是一個災(zāi)難的開始。

作家bq8BP8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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