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略顯昏暗的小店里,燈光昏黃地灑在陳舊的貨架上,店主百無聊賴地坐在柜臺后面。他低垂著頭,全神貫注地擺弄著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對走進店里的盧米安和安東尼似乎毫無期待,仿佛認定他們不會租賃或購買店里的任何東西。盧米安的目光在店內四處游移,貨架上擺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布滿灰塵的舊書籍,有造型奇特的擺件,還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神秘器物。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狀況,確實沒有能力租賃或購買這里的任何物品,于是,他輕輕碰了碰身旁的安東尼,兩人轉身朝著西莫雜貨店的門口走去。
剛走了兩步,盧米安像是突然被什么擊中了腦海,猛地停下腳步,迅速轉身,大聲問道:“之前有人租過魔鏡嗎?”店主聞聲,緩緩抬起腦袋,原本略顯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聲說道:“有?!北R米安的瞳孔瞬間放大,眼中滿是震驚與疑惑,急切地追問:“誰?真的有人在夢境都市里租過魔鏡?用來干什么的?”店主的笑容依舊淡淡的,只是平靜地回答道:“保護客戶的隱私和秘密是我的責任?!北R米安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那些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試圖從店主的表情和話語中找到一絲線索,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他沉默了片刻,不再追問,轉身快步走到了星夢雜貨店停車的地方。
剛靠近停車的位置,盧米安和安東尼就看到一個頭發棕黃的外國男人正蹲在他們小隊租來的灰色轎車旁。那男人左瞧瞧右看看,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異樣的專注,時而還拿出手機對著轎車拍上一張照片。見車主回來,這外國男人緩緩站起身來。他身高和盧米安差不多,鼻梁上架著一副平光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爍著好奇的光芒。臉龐上留著些許淡黃的胡須,肌肉發達,粗壯的胳膊將藍色的襯衫撐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會裂開。下身的牛仔褲被水洗得發白,身后背著一個黑色的行李包,看起來風塵仆仆。
“你拍我的車窗是做什么?”盧米安小心謹慎地問道,他現在對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仿佛在夢中每個人都有著對應的神秘身份和象征意義。那位外國男子撓了撓頭,笑著說道:“這么老舊的車很少見,它彌補了我見識的空白?!薄耙娮R?”盧米安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心里暗自揣測,這家伙難道是專門研究汽車的?外國男人似乎看出了盧米安的疑惑,爽朗地笑道:“我是一個留學生,在這里讀大學,我很喜歡這座城市,喜歡這里的一切,所以我沒課的時候就會背著包,拿著手機到處走,到處拍,記錄下組成這個文明的各種細節?!?/p>
“這樣啊?!北R米安覺得這家伙的行為有些怪異,但他還處于第一階段的觀察環節,并不想和對方有過多的接觸。這時,安東尼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個外國男人看了安東尼一眼,臉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答道:“斯蒂亞諾,你們呢?”盧米安報上了自己在夢境都市的假名,安東尼也自我介紹道:“安德瑞安·瑞德,不過你可以叫我安瑞德?!彼麄冇蛛S意聊了幾句,斯蒂亞諾便繼續背著包,拿著手機漫無目的地晃悠著離開了。
上了車,盧米安熟練地系好安全帶,轉頭望著安東尼,疑惑地問道:“你為什么要問他的名字?”安東尼平時很少有這么主動的行為,這讓盧米安感到十分不解。安東尼微微皺著眉頭,思索片刻后說道:“你想一下,他跟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讓我有一種熟悉感。我等會會用催眠的方式問問自己的潛意識,看看這種熟悉感究竟來源于哪里?!北R米安點了點頭,發動了汽車。車子緩緩前行,開到一半的時候,安東尼突然解除了催眠,神色有些凝重地對盧米安說道:“我找到熟悉感的來源了,我每次進入蒸汽教會的教堂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他在夢境中的對應應該和蒸汽教會某位高層次的人物有關?!北R米安雖然曾經偽裝過蒸汽教徒,但幾乎沒進過蒸汽教會的教堂,所以沒有安東尼這樣的感受,他只能猜測道:“可能吧?!卑矕|尼也不太確定,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中午時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出租屋內。安東尼看著簡娜攙扶著芙蘭卡從房間里走出來,便對簡娜說道:“下午你和盧米安帶著路德維希去夢想補習班實地看看,我在家照顧芙蘭卡。”芙蘭卡接著說道:“根據塔羅牌們提供的資料,于克先生應該也報了那家補習班,這是我們能正常自然地接觸于克先生的最好途徑。而且我們還得觀察一下神使死亡事件對那家補習班的影響。一個成年人一晚沒睡就被報了失蹤,怎么想都覺得有點奇怪。或許是因為醫者的潛意識認為這事很急,也有可能有別的原因?!卑矕|尼瞄了眼一旁臉色有些蒼白的路德維希,又看了看簡娜,認真地說道:“簡娜負責交流,盧米安負責觀察。這事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小心謹慎,注意觀察每一個細節?!焙喣群捅R米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他們深知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也明白其中可能隱藏著諸多未知的危險,但他們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準備全力以赴去揭開那些隱藏在背后的秘密。
八月底,熾熱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窗外的蟬鳴此起彼伏,像是在演奏一曲夏日的樂章。簡娜和安東尼站在客廳中,為即將開啟的出行做著周全準備。她們都不會開車,于是決定帶孩子們乘坐公交車前往夢想補習班。兩人一絲不茍地規劃著出行計劃,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甚至連應對意外情況的零錢都準備妥當,畢竟單純依賴手機支付,難免會讓人在突發狀況下感到不安。
待他們出門后,屋內瞬間安靜下來。盧米安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芙蘭卡回到主臥。一踏入房間,盧米安便下意識地看向四個臉盆里的大型冰塊,這些冰塊散發著絲絲涼意,為這略顯悶熱的空間帶來了難得的清爽?!翱蓜e小看這些冰塊,這屋里唯一的空調制冷效果欠佳,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重新把水凝成冰。雖說這會消耗些許靈性,但對于魔女們而言,制造冰霜不過是消耗極少靈性的小事,況且這還能有效解決冰箱容量不足的問題。要知道,空調的電費可不便宜?!北R米安一邊輕聲說著,一邊輕輕扶著芙蘭卡坐到床邊。
“沒想到身為魔女,日常生活里還有這般巧妙的小辦法。”芙蘭卡靠在枕頭上,由衷地感嘆道,眼神中滿是對這種新奇生活細節的感慨與好奇。盧米安在床邊坐下,關切地隨口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好多了,今天上午我都能慢慢走動了?!避教m卡如實回答,臉上帶著一絲虛弱卻又欣慰的笑意,“自從成為風神眷者,我還是頭一回病得這么嚴重,不愧是半神層次物品帶來的負面效果。”盧米安咂了咂嘴,調侃道:“可我聽簡娜說,你連早飯都是她喂的,想去飲水室、衛生間也得召喚她來攙扶,這哪像是能自己慢慢走動的樣子?”芙蘭卡非但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像個調皮的孩子般嘿嘿笑了起來:“這不是想趁機享受一下被當作病人悉心照料的待遇嘛?!北R米安無奈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又輕輕摸了摸芙蘭卡的額頭,說道:“嗯,體溫確實降了些,不過你還可以接著享受這份特殊待遇,也就是說,我得聽你差遣了?”“真的嗎?那我可就不客氣啦!”芙蘭卡一下子興奮起來,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大學時的情景,每天都有一位“幸運”的室友被大家指揮來指揮去,而她恰恰是被指揮次數最多的那個,想到這兒,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見芙蘭卡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盧米安笑著從旅行者的行囊中拿出一個黃桃,說道:“你昨天不是說有點想念黃桃的味道嗎?今天中午我正好路過一個水果批發市場,就買了一袋回來?!薄拔也贿^是隨口一說,你還真記在心上了。”芙蘭卡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感動,隨后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甜甜的笑容。盧米安運用魔力,將冰霜凝結成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動作嫻熟地在床邊的垃圾桶旁開始削黃桃。只見他手起刀落,幾下便把黃桃的皮削得干干凈凈,接著又切下一塊果肉,用冰刀叉著遞到芙蘭卡嘴邊。
芙蘭卡看著那鮮嫩多汁、誘人無比的果肉,再瞧瞧那晶瑩剔透的冰刀,又望向盧米安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的面龐,忽然覺得此刻的氛圍與上午簡娜照顧自己時截然不同。上午的畫面就像養病的父親靜靜旁觀溫柔的母親照料貪吃的孩子,而現在卻多了幾分朋友間相處的自在隨意?!安怀詥幔磕阋遣怀裕铱删统粤恕!北R米安故意逗她,裝作要把水果收回來。芙蘭卡急忙出聲阻攔,一口咬住那塊黃桃,一邊咀嚼,一邊滿是感慨地說道:“嗯,就是這個味兒,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p>
她一邊吃著盧米安遞來的黃桃,一邊聊起之前的話題:“你覺得木薯醫院的負一樓到底藏著什么秘密?”盧米安聞言,微微皺起眉頭,沉思片刻后斟酌著說道:“和那些波瑞迪斯利魔鬼接觸的經歷,讓我對一句話印象極為深刻——深淵的入口,既存在于現實世界的某個隱秘角落,也潛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我們都有可能墜入深淵,成為不在魔鬼途徑卻被黑暗侵蝕的存在。所以我懷疑,站在魔鬼、冤魂、小愛神這三條序列頂端的欲望母樹,憑借自身對深淵的掌控之力,將愚者先生的心理陰影轉化為某種與深淵相關的存在,而后偉大母親、萬物終滅會信仰的那位,借助這心理陰影將自身力量滲透進來,逐步侵蝕。深淵的影響是自下而上的,從心靈的最表層開始蔓延,這種影響映射在木薯學院這個具體象征上,就體現為從地下往上幾層的改造?!薄澳愕囊馑际牵臼韺W院的地下幾層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型深淵?一個更加復雜、恐怖的深淵?”芙蘭卡咽下嘴里的黃桃,若有所思地反問。盧米安點了點頭,又切了一塊黃桃遞到她嘴邊:“目前能察覺到欲望母樹、偉大母親、萬物終滅會那位的力量痕跡,其他的暫時還不清楚。這些邪神似乎打算幫助天尊?!避教m卡用牙齒輕輕咬住黃桃,滿臉疑惑地說道:這些邪神能影響夢境的一部分,他們看起來是打算幫天尊?”“現在或許是這樣,但未來誰也說不準。不過魔術師女士私下里說過這些邪神其實并不希望天尊復蘇,他們若有選擇,本能的渴望是利用天尊突破屏障,卻又不想讓天尊真正蘇醒。也許在這場夢境爭奪戰中,要是愚者先生處于強勢地位,他們會助力天尊;可要是天尊占據極大優勢,他們會不會又暗中破壞天尊的計劃呢?而且他們本就混亂、瘋狂,隨時可能做出我們難以理解的舉動。昨晚那個密偶大師之所以沒有真正現身,或許就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總之,那些邪神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愚者先生和天尊都繼續沉睡在這個夢境之中。”
聽到這里,芙蘭卡內心突然有所觸動。她將目光投向窗外,陽光灑在高樓大廈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如果我們的夢境也如此,身邊重要的人都在,我可能也會沉醉其中,不愿醒來?!保ㄜ教m卡之后會單獨一到些事情,畢竟都是思鄉之人)房間里頓時陷入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打破了這份寧靜,仿佛在為他們的對話添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省略號,預示著未來還有無數未知的謎團等待他們去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