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熱浪裹挾著潮濕的水汽，將英蒂斯集團總部大樓悶成一座巨型蒸籠。周明瑞推開行政部的玻璃門時，黏膩的空氣撲面而來，黑色T恤衫早已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后背上。他隨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珠，金屬門把手上的涼意轉瞬即逝，只留下一片潮濕的觸感。
辦公室里，中央空調發出垂死般的嗡鳴，卻絲毫無法驅散室內的燥熱。羅珊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眼底濃重的黑眼圈。聽到動靜，她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透著幾分疲憊：“周哥，這空調修了三次都沒修好，人事那邊都快被我電話轟炸煩了。“她推了推眼鏡，隨手扯過紙巾擦汗，袖口蹭過鍵盤，在鍵帽上留下幾道淺淺的汗漬。
周明瑞倚著隔斷墻，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貼滿便簽的白板。各種顏色的便利貼像被風吹散的落葉，記錄著部門的會議安排、待辦事項，其中一張粉色便簽格外醒目——“羅芙入職培訓跟進“，此刻卻被紅色記號筆重重劃了個叉。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右側空蕩蕩的工位上，那里還擺著羅芙入職時帶來的多肉盆栽，葉片已經蔫黃，仿佛也在這熱浪中失去了生機。
“羅芙今天沒來？“周明瑞踢開腳邊不知誰落下的礦泉水瓶，金屬瓶身骨碌碌滾過地板，在羅芙的辦公桌前停下。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瓶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讓他想起昨夜監控視頻里那個模糊的身影——黑色衛衣兜帽下若隱若現的側臉，和此刻空蕩蕩的工位重疊在一起。凌晨兩點的木薯第一醫院地下區，泛著幽藍的應急燈，還有監控畫面里羅芙匆匆離去時帶起的衣角，此刻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
羅珊警惕地左右張望，確認周圍無人后，壓低聲音湊過來。她身上混著薄荷糖和淡淡煙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她要辭職了，試用期都還沒過呢。“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她臉上，讓眼底的青黑愈發明顯，“昨晚...我們出了點事，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不過當然了，對公司的理由是對公司的理由是家里有事兒。”
周明瑞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文件柜邊緣的凸起，那是個被磨得發亮的金屬鉚釘，觸感粗糙而熟悉，像極了昨夜在醫院地下通道撿到的那枚金屬銘牌。“家里有事？“他挑眉，余光瞥見羅珊耳后未消的抓痕，指甲印邊緣還泛著不正常的紅腫。這個發現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聯想起監控里羅芙與某個黑影糾纏的模糊畫面。
辦公區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打印機吞吐紙張的沙沙聲。羅珊的手機在桌面上震動起來，屏幕亮起的瞬間，周明瑞瞥見鎖屏壁紙是張泛黃的老照片——兩個穿校服的少女站在游樂園門口，左邊那人笑出虎牙，和羅芙的眉眼有七分相似。羅珊迅速按滅手機，喉結艱難地滾動：“明天來走流程，人事那邊已經批了，聽說...上頭有人打過招呼。“
周明瑞轉身時，后腰重重撞上文件柜，疼痛讓他瞬間清醒。玻璃隔斷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和記憶里醫院通風管道口搖晃的人影重疊。羅芙入職當天主動分享的咖啡，午休時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還有昨天在茶水間她壓低聲音說“小心晚上“的詭異場景，此刻像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這個只入職了不到一個月的女同事，從一開始就透著說不出的違和感——她似乎對自己格外關注，連行政部的事務都還沒完全上手，就和他吃了兩次飯，言語間還不時做出暗示。而最詭異的是，在自己查探目曙醫院的那個晚上，她竟也出現在了醫院地下區域。
走廊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周明瑞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在經過安全出口標識時，綠色的“EXIT“字樣突然閃爍兩下。他伸手按住狂跳的太陽穴，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郵件——附件里密密麻麻的數據流，指向目曙醫院地下三層那個被標注為“實驗禁區“的區域。羅芙的突然辭職，目曙醫院的秘密，還有羅珊欲言又止的態度，這一切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職場競爭何時竟卷入了如此詭異的漩渦？帶著滿心的疑惑與不安，周明瑞緩緩走向自己的工位，卻感覺背后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寒意順著脊椎一點點爬上后頸。
周明瑞緩緩坐回工位，金屬座椅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他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眼神有些疲憊地盯著電腦屏幕，可屏幕上跳動的字符仿佛都成了亂碼，一個也看不進去。內心滿是煩躁與疑惑，忍不住小聲嘀咕起來：“心心安安，與與吐槽道。”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他內心混亂思緒的無意識流露。
他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心里不斷琢磨著：“我覺得，在內心吐槽之間，我越發想找到羅芙當面詢問。周圍的事情越來越奇怪了，羅珊和羅芙明明表現出了善意，還提供了那么有效的暗示。”想到這兒，他重重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不解和埋怨，“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大家都是接觸超自然力量的人，有什么不能說的？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開誠布公，大家商量著來呀。就算我不會一下子全信，但也不可能直接忽視掉，肯定會記住要點，然后在之后發生的事情里一一驗證。他們什么都不說清楚，讓我怎么幫他們？難不成在演電視劇呢，一個誤會能演20集。”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身體不自覺地坐直了些，眼神警惕起來：“他們只是暗示，不直接講肯定是有原因的，難道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們講事情的真相？我周圍難道有人在監控？”這么想著，他下意識地抬起腦袋，目光快速地環顧了一圈四周。辦公室里同事們各自忙碌著，打印機時不時吐出紙張，茶水間飄來咖啡機運作的嗡嗡聲，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沒發現任何異常。
可他的眉頭依然沒有舒展，反而皺得更緊了，喃喃自語道：“監視的力量說不定來自于超凡層面，連我和羅芙，羅珊私下的對話都能監聽。羅芙第一次表現出不對，是在羅珊暗示我等兩天再和他交流后，就是我和他第一次吃飯后的第二天那場飯局上。那次飯局上，羅福提示了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和刺客博要后續的隱患。正是因為他向我暗示了這些，才導致他后續出現狀況。”
周明瑞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滿是思索。他重新坐直身體，望著屏幕的畫面，開始認真思考起來：“該如何確定周圍是否有監控？如果有，之后應該如何規避？又該怎么隱蔽地與羅珊，羅芙見面，在安全環境下交流？”一個個問題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卻暫時找不到答案。
另一邊，行政部內，羅珊站在文件柜前整理資料。他動作一頓，目光不經意地瞥向周明瑞的方向，隨后伸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很快編輯好了一條信息：“周明瑞等會會過來問你的情況。他對昨晚的事情不是不疑惑，只是在等待機會詢問。”羅珊盯著編輯好的短信，停頓了兩秒，按下了發送鍵。手機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她將手機塞回口袋，繼續手上的工作，只是時不時地看向周明瑞的方向，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因蒂斯集團科技大廈下方的路邊停車場，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影。扎著高馬尾的芙蘭卡倚坐在銀色轎車駕駛座上，墨鏡遮擋住她警惕的目光。手機屏幕亮起，羅珊發來的信息在指尖滑動：“周明瑞等會會過來問你的情況。他對昨晚的事情不是不疑惑，只是在等待機會詢問。”她輕咬下唇，將手機倒扣在中控臺，金屬外殼與塑料材質碰撞出清脆聲響。
副駕駛座上，路德維希正專注地啃著能量棒，包裝紙的沙沙聲在封閉車廂內格外清晰。芙蘭卡原本的計劃是帶著他前往霍爾電影公司附近蹲守——畢竟夢境簡娜作為科班出身的“演員”，不僅完美繼承了真實簡娜應聘簽約的記憶，連渴望成為優秀演員的夢想都如出一轍。霍爾電影公司那位出了名嚴苛的老板，將內部風氣整頓得井井有條，只要不涉足魚龍混雜的外部劇組，夢境簡娜遭遇潛規則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讓芙蘭卡真正擔憂的，是夢境簡娜今早顯露的極端性格——當她用試探性的語言模擬危險場景時，對方眼中瞬間迸發出的警惕與攻擊性，仿佛能瞬間抄起任何利器捍衛底線。相比之下，羅珊此刻顯然身處更危險的漩渦中心，昨晚制造意外的神秘勢力絕不會善罷甘休，一旦稍有疏忽，等待羅珊的或許就是致命陷阱，或是淪為某種不可名狀存在的傀儡。
她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快速敲擊，思索片刻后開始回復：“你可以推薦周明瑞看終結者電影。”發送鍵按下的瞬間，路德維希突然將最后一口能量棒塞進嘴里，碎屑掉落在真皮座椅上。芙蘭卡皺眉抽出紙巾擦拭，余光瞥見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羅珊的回復簡短卻意味深長：“我們最近老在看老電影，終結者系列比現在的好萊塢大片好看多了，你也可以重溫一下。”
與此同時，周明瑞坐在大廈辦公室內，盯著這條莫名其妙的信息陷入沉思。終結者系列的具體情節早已在記憶中模糊，但“未來戰士穿越保護關鍵人物”的核心設定卻突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他無意識地轉動鋼筆，金屬筆帽在桌面上劃出細小的圓圈：“他們難道想告訴我，我是救世主？”這句話剛出口，就被空調出風口的嗡鳴聲吞沒。
停車場內，芙蘭卡反復刷新著手機界面，時而抬頭觀察四周。路邊行人腳步匆匆，外賣騎手的電動車在車位間穿梭，一切看似平常，卻讓她脖頸后的汗毛微微豎起。車載空調持續運轉，儀表盤上的油量指示燈開始閃爍，提醒著長時間怠速帶來的消耗。就在她考慮是否要暫時熄火時，副駕駛的車門突然被拉開，帶著熟悉氣息的身影坐了進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芙蘭卡轉頭，靈性感知早已提前預警，但仍忍不住皺眉。眼前的盧米安已換回男性裝扮，棒球帽與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完全看不出保安李明的影子。兩人互換的鏡子替身尚未補充能量，這種突然出現的方式著實讓她警惕。
盧米安晃了晃手機，露出狡黠的笑容：“很簡單的推理。”見芙蘭卡投來不滿的白眼，他識趣地轉移話題，壓低聲音開始講述：“大阿卡納牌成員討論出了新線索，愚者先生的過去……”隨著他的敘述，芙蘭卡的表情逐漸凝重，尤其是聽到簡娜在引導周明瑞前往木薯醫院時突然被踢出夢境的細節，她猛地坐直身體：“天尊的注視能鎖定間接提醒者？那羅珊向周明瑞攤牌時，很可能連累夢境形象……”
“但我才是最初的組織者，卻沒有被踢出。”盧米安補充道，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所以要么存在注視范圍限制，要么目曙醫院地下二層有特殊力量干擾……”
芙蘭卡的瞳孔微微收縮，突然抓住方向盤：“如果目曙地下區域真能屏蔽注視，那或許能成為關鍵突破口！”她抓起手機開始記錄要點，屏幕冷光映照著兩人嚴肅的臉龐，“任何細節都可能扭轉局勢，現在必須立刻通知羅珊！”
車窗外，正午的陽光愈發刺眼，停車場內的車輛在熱浪中微微扭曲，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停車場內蒸騰的暑氣不斷滲入車廂，芙蘭卡將空調溫度又調低了兩度，冷氣裹著出風口淡淡的檸檬香撲面而來。她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屏幕上盧米安的最后一條消息還在閃爍：“先別著急這么做。如果目曙醫院地下區確實能屏蔽蓋爾廷的注視，在關鍵時候說不定能...“這句話尾的省略號像懸在兩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既充滿希望，又暗藏未知的危險。
“嗯。“芙蘭卡應了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她的目光掃過手機通訊錄里“貝爾納黛“的名字，腦海中浮現出神秘女王那神秘莫測的面容，以及那個可能存在的夢境形象——黃大小姐黃貝貝。兩種身份在她的思緒中交織，讓她不得不謹慎對待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深吸一口氣，芙蘭卡點開貝爾納黛的對話框。她先是停頓了幾秒，仔細斟酌措辭，隨后發送了一個活潑的卡通表情，接著寫道：“隨堂測驗，請回答五海分別是指哪五海？“這個看似隨意的問題，實則是她們約定的特殊暗號——只有真正的夢外意識者，才能知曉這個在現實世界之外才存在的地理概念。
發送完消息，芙蘭卡將手機放在腿上，目光轉向車窗外。路德維希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輕微的鼾聲在安靜的車廂內此起彼伏。遠處科技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目的陽光，路上行人行色匆匆，沒人注意到這輛銀色轎車里正在進行的隱秘交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次手機震動的錯覺都讓芙蘭卡神經緊繃。終于，手機屏幕亮起，貝爾納黛的回復躍入眼簾：“蘇尼亞海、迷霧海，還要我繼續講嗎？“看到熟悉的答案，芙蘭卡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微笑：“恭喜你答對了。“
緊接著，她開始簡要敘述昨晚發生的意外，提及鏡中羅塞爾大帝的詭異影像，以及他們推測出的潛在原因。文字在屏幕上不斷跳動，那些隱藏在超自然事件背后的陰謀與危機，通過一行行冰冷的字符傳遞過去。
等待回復的過程漫長而煎熬。當貝爾納黛的消息再次彈出時，芙蘭卡幾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機。“想具體聊一聊這件事情，下午2點到錦華街15號圖書館倉庫見面。“簡短的文字背后，仿佛能感受到對方同樣凝重的態度。
芙蘭卡將這條消息反復讀了幾遍，隨后保存下地址。她抬頭看了看車內的時鐘，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個小時。車窗外的陽光依舊熾熱，而一場關乎真相與危機的秘密會面，正在這座城市的陰影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