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蜂鳴,警報聲卻像被浸泡在粘稠瀝青里,悶聲掙扎幾下便徹底沉寂。安小天的聲音裹著霜雪般的寒意,每個字都像是從深淵底部浮上來的氣泡,在病房內詭異地循環播放。安東尼猛然起身,金屬義肢撞翻旁邊的醫療推車,玻璃瓶碎裂的聲響都蓋不住他喉間溢出的驚愕低呼——心電圖紙帶上的波形突然扭曲成螺旋狀,墨跡滲出紙面,在空氣里凝結成細小的黑色符文。
驚雷炸響的剎那,夢境都市的天空如同被撕裂的幕布。懸浮在空中的霓虹廣告牌扭曲成無數張慘白的人臉,全息云層投影滲出暗紅色的“血液“,順著看不見的重力線垂落。陽光被某種無形力量絞碎成細小的光斑,街道上的行人突然集體定格,身體表面浮現出木偶般的關節縫線,眼珠空洞地轉向病房方向。
安小天的身形開始不受控制地崩解重組。他先是膨脹到三米多高,破碎的病號服下露出布滿細密刻痕的陶瓷質感皮膚,每個刻痕里都流淌著珍珠色的液體;轉瞬又坍縮成半米高的人偶形態,四肢以違背常理的角度彎折,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由齒輪組成的機械齒列。空氣中彌漫著檀木與機油混合的古怪氣息,那些扭曲的霧氣中,逐漸顯現出纏繞著金線的絲線,虛虛懸在他身體四周。
“這是...密偶術?!“路德維希的機械義眼爆出刺目的紅光,手指卻不受控地蜷縮成爪狀。他驚恐地發現作戰服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皮下傳來細密的“咔嗒“聲,仿佛有無數微型關節正在重組。安東尼的風衣布料突然變得僵硬如紙板,領口處鉆出幾根銀色絲線,在他脖頸處勒出滲血的紅痕,他的皮膚開始失去血色,浮現出瓷質的釉面光澤,瞳孔里映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夢境都市的排斥力具象成實質的金線,從天花板、地面、墻壁的每個縫隙里鉆出。遠處的高樓大廈如同被線操控的巨型傀儡,玻璃幕墻反射出無數個重疊的詭異笑臉。安東尼踉蹌著扶住床頭,卻摸到表面布滿凹凸不平的雕刻紋路——整個病房正在木質化,金屬支架扭曲成藤蔓形狀,床單變成了繡著符文的絲綢。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一眼看見安小天的身體徹底化作提線木偶,而那些絲線的另一端,似乎正握在某個虛無的存在手中。
另一面
監護儀尖銳的蜂鳴被某種力量強行壓制,安小天的聲音裹著冰碴般的顫音在病房內盤旋。安東尼瞳孔驟縮,金屬義眼發出細微的過載嗡鳴——心電圖紙帶詭異地停滯,原本規律的波形被扭曲成猙獰的獠牙狀,暗紅血跡正從記錄筆尖滲出,在白紙上暈開蛛網狀的紋路。
窗外的雷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嘶吼,夢境都市標志性的全息云層投影開始崩解。璀璨陽光被濃稠的墨色吞噬,街道上懸浮的霓虹廣告扭曲成詭譎的符號,樓宇表面的量子玻璃幕墻浮現出無數雙瞳孔,正機械地眨動著注視病房內的異變。
安小天的身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以肉眼可見的頻率劇烈震蕩。他的輪廓時而延展成百米高的巨人,破碎的病號服下露出布滿鱗片的肢體;時而坍縮成孩童大小,皮膚表面裂開細密的裂紋,滲出泛著磷光的黏液。空氣中彌漫著腐爛電子元件的焦糊味,那些扭曲的霧氣中隱約浮現出鎖鏈與齒輪的虛影,隨著每一次形體變化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這不可能...“路德維希的機械義肢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迸發出藍色電弧。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納米作戰服正在沙化,銀色粒子像被無形吸塵器抽走般簌簌墜落。安東尼的皮質風衣表面浮現出詭異的銹跡,左臉的機械義眼突然迸裂,滾燙的機油順著臉頰流淌,在地面匯成蠕動的黑色溪流。
夢境都市的排斥力化作實質的壓迫感,整個空間開始呈現出像素化的崩潰。遠處傳來城市核心系統過載的轟鳴,高樓大廈的外立面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數據流組成的混沌漩渦。安東尼掙扎著抓住床頭的金屬欄桿,卻發現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閃爍的二進制代碼。
另一邊
陽都高鐵站外熱浪翻滾,電子屏閃爍著列車晚點的提示。周明瑞和周莎莎并肩往停車場走去,周明瑞剛把那塊銀白色懷表塞進褲兜,金屬表鏈與鑰匙碰撞發出細微聲響。就在他們即將轉入通道時,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的喘息。
“周明瑞!“羅珊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急與慌亂。她的工裝外套半敞著,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臉上,黑色運動鞋邊還沾著樓梯間蹭到的灰塵。這個平日里總在公司茶水間摸魚、和周明瑞微信閑聊的同事,此刻竟出現在高鐵站,著實令人意外。
周明瑞轉過身,眉頭微皺,眼神中滿是疑惑:“羅珊?你怎么會在這兒?不是還在公司上班嗎?“周莎莎好奇地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羅珊,又看了看哥哥,抿了抿嘴唇,聰明地選擇保持沉默,只是緊緊抓著手里的奶茶杯。
羅珊跑到離周明瑞一步之遙的位置,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胸前的工牌隨著呼吸起伏。她抬起頭,眼神堅定而嚴肅:“有件重要的事必須當面和你說。“周明瑞一臉不解:“什么事這么著急,微信電話里不能說?“他心里想起羅珊之前幾次欲言又止的提醒,不由自主地多了幾分警惕。
羅珊深吸一口氣,目光死死盯著周明瑞放懷表的褲兜:“有件物品你現在還不能碰,交給我保管。“話音剛落,她突然伸手,動作快如閃電。周明瑞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塊帶有藤蔓花紋的銀白色懷表就被羅珊搶走。
“就是它!“羅珊舉著懷表后退半步,胸口劇烈起伏,“它會給你帶來危險,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周明瑞下意識想奪回懷表,卻在動作到一半時停住。他仔細端詳著那塊表,確實,原本透明的玻璃表蒙不知何時換成了黑色,即便透著光,也顯得格外詭異。
一旁的周莎莎忍不住開口:“哥,這是怎么回事?我們不是在開玩笑?“周明瑞沒有回答妹妹,依然緊盯著羅珊。羅珊將懷表攥得緊緊的,解釋道:“我聽到些消息,這表可能和...和某些特殊的東西有關。要是之前有問題,你早就出事了,現在它變了,就很危險。“
周明瑞沉思幾秒,雖然這塊懷表對他意義重大,承載著珍貴的回憶,但安全終究是第一位的。他嘆了口氣:“好吧,你先幫我保管幾天。“羅珊如釋重負,趕緊把懷表塞進自己口袋:“我先走了!“得到周明瑞默許后,她轉身就跑,腳步匆匆。
然而剛跑出沒幾步,羅珊突然感覺喉嚨發緊,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勒住。她的呼吸變得困難,膝蓋和手肘仿佛被灌入了粘稠的膠水,每走一步都無比艱難。周圍的光線突然暗下來,來往行人的身影變得模糊扭曲,遠處傳來低沉的雷鳴聲。羅珊這才驚恐地意識到,還是出問題了。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她看到了人群中的簡娜,對方焦急的神情清晰可見。羅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身體卻開始變得透明,如同夢境中虛幻的影子,漸漸消散在嘈雜的高鐵站中。
另一面的另一邊
陽都高鐵站的電子屏跳動著猩紅的晚點提示,羅珊的運動鞋在大理石地面擦出刺耳的聲響。她撞開幾個拎著行李箱的乘客,馬尾辮甩出細密的汗珠,終于在停車場螺旋通道前截住了周明瑞兄妹。金屬護欄被她撞得嗡嗡作響,驚飛了盤踞在角落的灰鴿子。
周明瑞剛把銀白色懷表塞進牛仔褲口袋,聽到喊聲下意識轉身。午后的陽光斜斜切過他的側臉,將疑惑的神情鍍上一層陰影:“羅珊?你不是在公司處理季度報表嗎?”他身后的周莎莎咬著珍珠奶茶吸管,杏眼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忽然想起今早哥哥對著懷表發呆的模樣,靈巧地抿緊了嘴唇。
羅珊撐著膝蓋劇烈喘息,工裝褲膝蓋處還沾著剛才在樓梯間摔倒的灰漬。她的運動手環發出蜂鳴,顯示心率飆到了178。“這塊表…”她突然伸手,指節擦過周明瑞發燙的皮膚,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搶走了懷表。藤蔓狀的暗紋在表殼上泛著冷光,本該透明的表蒙此刻黑得像塊凝固的墨。
“這是我上周修好的!”周莎莎突然跳腳,奶茶濺在羅珊手背,“用的是進口防刮鏡面,比原來的好多了!”她話音未落,羅珊已經將懷表高高舉起,金屬鏈在她掌心勒出青紫的痕:“你仔細看表冠!今早它還刻著薔薇花,現在全變成荊棘了!”
周明瑞瞳孔猛地收縮。確實,原本表冠頂端的雕花不知何時變成了扭曲的荊棘,縫隙里還凝結著暗紅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跡。他想起昨夜懷表突然發出的齒輪轉動聲,冷汗順著脊椎滑進褲腰。“給你。”他突然按住妹妹想要搶奪的手,“替我保管三天,要是…”
話音未落,羅珊已經轉身狂奔。勝利的歡呼卡在喉嚨里,她感覺喉結像被無形的鐵環鎖住。高鐵站穹頂的LED屏突然全部黑屏,轉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倒計時,紅色數字在視網膜上灼燒。來往行人的輪廓開始扭曲,西裝革履的男人長出鹿角,拖著行李箱的主婦脖頸后裂開第三只眼睛。
“簡娜!”她嘶啞地喊著,在人群中捕捉到那抹熟悉的駝色風衣。簡娜舉著手機拼命揮手,屏幕上的導航地圖正在詭異地溶解,藍色路線化作扭動的黑蛇。羅珊想笑,卻嘗到血腥味——她的牙齦開始滲血,掌心的懷表燙得像塊烙鐵,藤蔓紋路正順著皮膚瘋狂生長。
最后一眼,她看見簡娜驚恐地捂住嘴。自己的左手已經變成枯木色,指甲縫里鉆出細小的藤蔓,在空氣中開出慘白的花。遠處傳來鐵軌扭曲的尖嘯,整個高鐵站的玻璃幕墻同時炸裂,飛濺的碎片里倒映出無數個自己,正以不同的姿態逐漸密偶化。
另一邊
驚雷在頭頂炸響,震得高鐵站穹頂的金屬支架嗡嗡作響。周明瑞的耳膜生疼,卻比這更驚悚的,是周圍的異變——穿西裝的商務人士脖頸突然扭成直角,拖著拉桿箱的學生臉上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連自動扶梯上滾動的廣告屏都滲出黑色黏液,將俊男美女的笑臉腐蝕成扭曲的鬼臉。
整座高鐵站像被浸進墨水瓶,頂燈在濃稠的黑暗中暈染出猩紅光暈。唯有停車場通道方向,一道冷冽的白光撕裂混沌,宛如神話中通往異界的傳送門。那光中隱約浮現出齒輪轉動的虛影,每道光線邊緣都流淌著液態的銀輝,仿佛有生命般朝周明瑞招引。
他幾乎是下意識攥住周莎莎的小臂,指尖觸到的卻是一片冰涼。少女的體溫正在急速流失,行李箱轱轆在地面拖出刺耳的聲響,沒滾出兩步便卡在扭曲變形的地磚縫隙里。周明瑞拽著妹妹往前沖,卻感覺阻力越來越大,仿佛有無形的絲線纏住了她的腳踝。
“哥...“周莎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帶著空洞的回響。周明瑞猛地回頭,瞳孔劇烈收縮——妹妹的身體正在透明化,黑色連衣裙化作半透明的薄紗,皮膚下隱約可見細密的裂紋,像瓷器表面的冰紋。更可怕的是,她的存在正在與身后一面突然浮現的鏡子融合,鏡面泛起幽藍的光,將她的輪廓勾勒得愈發虛幻。
周明瑞在鏡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整齊的短發、深棕色眼眸,還有那副無度數的平光眼鏡。可下一秒,鏡中的“他“突然歪頭,嘴角不受控地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鏡面泛起漣漪,鏡中影像伸出蒼白的手,指尖穿透鏡面,抓住了周明瑞的手腕。
刺骨的寒意順著血管蔓延,周明瑞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與鏡中逐漸女性化的倒影重疊。他能清晰感受到皮膚下骨骼移位的刺痛,鏡中周莎莎的裙擺正在與他的牛仔褲融合,兩種材質交纏成詭異的灰黑色。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檀木混合的怪味,鏡面邊緣開始生長出荊棘狀的紋路,深深扎進周明瑞的皮膚。
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要將高鐵站的穹頂劈開,周明瑞猛地抬頭,只見原本明亮的大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昏暗扭曲。周圍的行人如同被無形之手操縱的劣質皮影,身形開始扭曲變形,輪廓變得模糊不清,五官逐漸融化成詭異的色塊。人們的驚呼聲被扭曲成尖銳刺耳的噪音,混著雷聲在空氣中回蕩。
整座高鐵站像是被浸泡在粘稠的墨汁里,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在此刻變得模糊。唯有前方停車場通道處,一道明亮的輝光正在劇烈凝聚,光芒中隱隱有奇異的符文閃爍,宛如一扇巨大而神秘的門扉,散發著令人既恐懼又向往的氣息。那光芒仿佛是這片混沌中唯一的希望燈塔,吸引著周明瑞本能地做出反應。
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拉住周莎莎的小臂,全然顧不上還拖在身后的行李箱。金屬拉桿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隨后重重地摔倒在地。然而,剛跑出幾步,周明瑞就感覺一股強大的阻力傳來。周莎莎像是被釘在了原地,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重,任憑他怎么用力拉扯,都無法再前進一步。
“莎莎!”周明瑞焦急地回過頭,眼前的景象讓他寒毛倒豎。不知何時,周莎莎的身體已經變得透明而單薄,仿佛是一面鏡子投射出的虛影。她身上的黑色衣裙與身后突然出現的鏡面半融合在一起,鏡面泛著幽幽的暗光,讓整個畫面顯得陰森而詭異。
周明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面幽暗的鏡子上,鏡中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樣:利落的短發、深棕色的眼眸、架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柔和的面部線條透著幾分清秀。可就在他凝視鏡中倒影的瞬間,鏡中的“他”嘴角突然向上勾起,露出一個扭曲而瘆人的笑容,眼神中閃爍著冰冷的惡意。
更可怕的是,周明瑞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開始與鏡中逐漸退化為單純女性形象的周莎莎重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膚下傳來的詭異蠕動感,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絲線在將他們強行縫合在一起。這超乎常理的恐怖場景,讓周明瑞渾身血液幾乎凝固,本能地向后連退兩步,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