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米安周身縈繞著鏡像印記的微光,那光芒在這詭譎的環境里閃爍不定,猶如他此刻起伏難平的心境。他穩步前行,每一步落下,都似踏在命運的弦上,發出低沉的顫音。隨著距離那彌漫著雪皇帝殘留氣息的病人越來越近,那氣息愈發濃烈,好似一層厚重的陰霾,沉甸甸地壓在眾人的心間,原本的氣息之上,又緩緩覆蓋上了一層森冷的蒼白,無端增添了幾分死寂與詭異。
他還未真正沿著那蜿蜒而下的樓梯邁出幾步,魔術師女士那空靈的聲音,便如夜梟的啼鳴,驟然在他耳畔響起:“我定位到了你那個鏡像印記。”聲音的余韻還在空氣中回蕩,剎那間,點點璀璨的星芒自無盡的黑暗中亮起,它們跳躍著、匯聚著,眨眼間便將盧米安等人嚴嚴實實地籠罩在了其中。那星芒冰冷而奪目,讓眾人仿若置身于浩瀚宇宙的核心,周身被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包裹。
待那令人目眩的光芒緩緩褪去,芙蘭卡只覺眼前景象陡然一變,發現自身已然處在一條由星光凝就的奇異走廊之中。這條走廊靜謐而深邃,兩側是一面面矗立在黑暗里的星輝之門,它們散發著柔和而神秘的輝光,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秘密。門下半部分呈透明狀,透過它,能看到深不見底的黑暗,那黑暗猶如一只蟄伏的巨獸,靜靜等待著吞噬一切。抬頭望去,頭頂不見穹頂,高聳之處點綴著一顆顆虛幻的星神,它們的光芒閃爍不定,似乎在遙遠的彼端窺視著眾人的一舉一動。
而在這條幽深寬敞的走廊盡頭,擺放著一枚造型古典的銀制全身鏡。那鏡子四周的花紋繁復精致,像是歲月親手鐫刻的痕跡,每一道紋路里都藏著往昔的故事與神秘的力量。幾乎是在眾人看清鏡子的同一瞬間,芙蘭卡和簡娜注意到魔術師女士優雅地抬起右手,朝著前方輕輕一抓。剎那間,那面銀制全身鏡的四周空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肆意揉捏,竟以幽深的陰影狀態迅速彎折,眨眼間便形成了一個密閉的圓球,將鏡子嚴嚴實實地包裹其中。這圓球阻斷了所有光線的進入,仿佛將鏡子隔絕在了另一個時空。
“這樣就可以自由一點。”魔術師女士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在星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神秘。套著黑底英文魔術袍的她,身姿輕盈地轉過身,目光依次掃過盧米安、弗蘭卡和簡娜,緩緩說道:“你們可以挑選寶藏房間,里面的危險由我來處理。”
芙蘭卡和簡娜聞言,幾乎是同時刷的一下望向了盧米安,眼神中滿是信任與期待,就像是在等待著船長下達起航的命令。盧米安左右環顧了一圈,那看似隨意的動作里,實則藏著他內心的謹慎與思索。他一邊沿著寬敞的走廊繼續穩步向前,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道:“在揮舞之上,我提到賈麗斯夫人和歐尼貝達時,還提到了一個擔憂。”
“什么擔憂?”芙蘭卡就像是一位配合默契的搭檔,立刻心領神會地問道。她和簡娜心里都很清楚,盧米安這是想用閑聊的方式,來分散自身緊張的心神,從而讓自己能更純粹地憑借靈性直覺和身上那若有若無的特性、氣息污染,去挑選出最關鍵的寶藏房間。
此時,處于絕望魔女狀態的盧米安,身披著如墨般的黑發,那黑發在這神秘的環境里微微飄動,仿若有生命一般。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先是看了魔術師女士一眼,又將目光投向倒吊人先生,緩緩開口道:“喚醒愚者先生的行動的最后,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有兩件。一是原初魔女為什么毫無動靜?她可是非常特殊的可以影響目曙醫院內部情況的存在,這樣一場足以撼動世界格局的愚者先生的喚醒行動,她卻好似置身事外,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二是偉大母親一方明明在夢境都市做了諸多部署,為什么沒有絲毫動靜,或是嘗試阻止我們的行動。”
他微微頓了頓,目光變得愈發凝重,繼續說道:“其他存在的干涉沒有出現,這本在我們的意料之中。畢竟天尊不會等各方準備好了,有能力有效干涉夢境內部情況了,才讓周莎莎過來。因為那樣一來,被壓制住的很可能就是他成功的希望。而且,安德森那邊會燒掉彩花酒店和啞巴畫室,就是為了不給幻想會信仰的那位插手的機會。目曙醫院也有真神壓制,可偉大母親都派晉阿麗斯夫人帶著嬰兒歐尼貝達來木薯醫院當院長了,怎么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連一點水花也未制造出來?她在夢境都市的勢力可不單單局限于目曙醫院,不管是本來就在醫院外面活動的隔離,還是可以自由進出醫院的呂永安,都完全有能力避開真神們對木薯醫院的壓制,做點什么來干擾喚醒邪術的進程。”
“也許最后階段沒有出場的郭登、格里莎和阿蒙那方在壓著。”簡娜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思索,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是一種可能。”魔術師女士輕輕頷首,說起了自己在塔羅會上的發言,“但我有不小的預感,也許偉大母親已經達成了目的,只是以一種處于我們盲區的方式。我的經驗告訴我,反常的平靜必然有問題。”
“我的經驗也是如此,反常的平靜背后往往藏著巨大的危機。”倒吊人先生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若洪鐘般在眾人耳邊響起,他跟著強調道。
盧米安腳步未停,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兩側那些星輝之門,聞言微微頷首:“倒吊人先生說得對,越是反常的平靜,背后往往藏著越深的算計。偉大母親既然布下了目曙醫院這枚棋子,又讓晉阿麗斯夫人帶著歐尼貝達這種‘特殊存在’坐鎮,沒理由在喚醒愚者先生這種足以動搖局勢的行動中全程沉默。”
他側過頭,看向身旁的弗蘭卡和簡娜,語氣里多了幾分凝重:“你們想想,隔離在醫院外的勢力、能自由出入的呂永安,這些都是她可以動用的力量。哪怕真神對目曙醫院的壓制再強,想制造點混亂、干擾下儀式節奏,總該有辦法。可結果呢?全程風平浪靜,就像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插手。”
魔術師女士指尖輕捻,讓周圍星輝之門散發的光芒柔和了些許:“要么是有更強大的力量在制約她,讓她不敢輕舉妄動;要么,就是她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阻止喚醒愚者先生,而是借著這場混亂達成別的目標——比如,在所有人都聚焦于儀式成敗時,悄無聲息地拿走了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倒吊人先生低沉的聲音響起:“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以‘偉大母親’的風格,從不做無意義的布局。目曙醫院的嬰兒、呂永安的存在、隔離的活動……這些看似零散的棋子,或許早就連成了一張網,只是我們還沒看清這張網最終要捕獲什么。”
盧米安停下腳步,站在一扇刻滿扭曲藤蔓花紋的星輝之門前,靈性直覺微微一動。他沒有立刻做出選擇,而是繼續說道:“如果她真的已經得手,那我們現在面對的局面,可能比預想的更復雜。她留在夢境都市的勢力沒有撤離,說不定就是在守護她的‘戰利品’,或者……等待下一個時機。”
芙蘭卡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么說來,我們挑選‘寶藏房間’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撞上和偉大母親有關的東西?”
“有這個可能。”魔術師女士笑意不變,“所以,選吧。”
盧米安不再多言,憑著那瞬間的靈性悸動,抬起手準備推開面前那扇星輝之門。
芙蘭卡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微微起伏,將視線從兩側的星輝之門上收回,重新投向了盧米安。她眼神里帶著幾分探尋,又有幾分默契的等待,顯然是想從盧米安的話語里捕捉更多信息。
盧米安瞬間讀懂了她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繼續說道:“愚者先生關于偉大母親的相關知識,能給出的、只有那個提示——成為不老魔女,借取大地的恩賜,面對腫脹斷手。”
說到這句話的末尾,盧米安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觸動,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腳步猛地一頓,隨即轉向右側,伸手推開了一扇星光璀璨的半透明大門。
門后的光芒沒有預想中的熾烈,反而迅速暗淡下去,像是被某種力量吞噬,整個過程安靜得詭異,沒有任何襲擊出現。盧米安沒有立刻邁步,靜靜等待了兩秒鐘,確認安全后,才再次用力,將大門完全推開,率先走了進去。
門內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正中央赫然停放著一座漆黑的棺材。這棺材和特利爾日常所見的長方形棺材截然不同,線條帶著明顯的弧度,呈現出一頭大一頭小的奇特造型,表面雕刻著不少鳥類與樹木花卉的圖案,紋路深邃,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的肩膀處探出一顆腦袋,正是緊隨其后的芙蘭卡。她盯著那棺材打量片刻,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確定:“這好像是西大陸風格的棺材吧?血皇帝是從哪里弄來的?”
她心里早已清楚,西大陸是自己穿越前那個國度,歷經數千乃至數萬年,甚至更漫長的時光演化而成的。而從幽影盔甲“幽影沉茶”的語言來看,自己還能勉強聽懂幾句,再結合對方的穿著打扮,芙蘭卡隱隱覺得,西大陸的文明或許不像南北大陸這樣出現過明顯的斷代,還保持著一定的延續性。眼前這具棺材,似乎又為這個猜測增添了一條證據。
至于在文明未曾斷代的情況下,西大陸綠隊的語言和風格為什么會倒退成她印象中的古代模樣,她暫時還理不出頭緒。而且已知的穿越者大多集中在南北大陸和當初的東大陸,除了神秘女兒提過的,遠古太陽之神陣營里,除了他們這些人,還有一個身份未暴露的穿越者。思緒像脫韁的野馬,瞬間發散開來。
而此時,盧米安和魔術師女士已經走到了那具極具西大陸風格的漆黑棺材面前。魔術師女士抬手輕揮,棺蓋便自行沿著軌道向一側滑動,最終“咔噠”一聲落在半透明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芙蘭卡急忙湊上前,目光越過盧米安的肩膀望去——棺材里躺著的,是一具身著華麗中式嫁衣的女尸。她雙眼緊閉,臉龐蒼白冰冷,泛著詭異的青灰色,仿佛被一層寒霜籠罩。頭上戴著的鳳冠,由金絲纏繞而成,雕琢著栩栩如生的鳳凰,每一只鳳凰嘴里都銜著一顆圓潤的珍珠,隨著光影晃動,折射出冷冽的光澤。鳳凰羽翼間還鑲嵌著紅藍寶石,宛如凝固的火焰與深海,在這幽暗中散發著妖異的光芒。
而她身上的霞帔更是奪目,以大紅色綢緞為底,其上繡滿了精美的紋樣。金線勾勒出的云紋如流水般在綢緞上蜿蜒,團龍團鳳的圖案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空而出。霞帔邊緣裝飾著細密的珍珠瓔珞,每一顆珍珠都圓潤飽滿,隨著視線角度的變化,流轉著溫潤的光澤。袖口和領口處,還點綴著用孔雀羽織就的暗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幽的藍綠色光芒,與血紅底色形成鮮明對比,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與華麗。
那抹濃烈的大紅之色,在漆黑棺材的映襯下,猶如干涸的鮮血,不僅沒有半分喜慶之意,反而顯得格外刺眼,又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陰森與神秘。
“我的天……”芙蘭卡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血皇帝到底在搞什么?”
芙蘭卡踉蹌著又湊近了一點,目光穿透盧米安肩頭的陰影,死死釘在那具漆黑棺槨之中。入目的瞬間,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本該象征喜慶的嫁衣此刻泛著詭異的冷光,大紅綢緞像是被鮮血浸透后風干,表面凝結出暗紅的褶皺,隨著空氣流動隱隱泛起金屬般的質感。鳳冠上的金絲扭曲成蛇形紋路,九只展翅欲飛的鳳凰口中垂落瑪瑙珠鏈,本該溫潤的珠玉此刻卻如凝固的血滴,在昏暗光線里折射出妖異的猩紅。
霞帔上的刺繡更是令人不寒而栗。金線繡就的團龍團鳳竟長著扭曲的人臉,龍目鑲嵌的黑曜石泛著詭異的虹彩,鳳喙則是尖銳的銀鉤,仿佛隨時會從綢緞中掙脫。最可怖的是袖口處的暗紋,孔雀羽織就的圖案在微光中緩緩蠕動,靛藍與翠綠交織成的瞳孔,正透過布料縫隙冷冷注視著眾人。女尸的雙手交疊于胸前,指甲漆黑如墨,指尖纏繞著一縷縷銀灰色絲線,絲線另一端消失在棺底陰影里,隱約傳來細碎的摩擦聲,像是無數蟲蟻在啃噬布料。
當芙蘭卡的視線落在女尸脖頸處時,呼吸幾乎停滯。本該佩戴玉墜的位置,赫然釘著一枚青銅古幣,錢幣邊緣刻滿扭曲的符文,正中央的方孔里滲出黑色粘液,沿著蒼白的皮膚蜿蜒而下,在嫁衣上暈開一片片油狀的污漬。整個棺內彌漫著腐朽與香料混合的古怪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入細小的鋼針,刺得鼻腔生疼。
“這不可能……”芙蘭卡的聲音發顫,靴跟無意識地往后蹭了半步,卻撞上身后冰涼的門框,“這嫁衣根本不是給活人穿的,這些符文……還有這些絲線,分明是某種禁忌的封印!”